花晓望着容淮。
如桃花般潋滟的眸, 却像夹杂着痴狂与嗜血,眼尾带红, 就这么直白且无辜的盯着她。
他说, 晓晓, 我流血了。
花晓垂眸,终于将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 五道血肉翻开的划痕, 血液还没有干,几滴血珠依旧往外渗着, 暗红色的血迹在苍白的手臂上, 刺眼又冰冷。
注视片刻,花晓眯了眯眼低笑着上前“不疼吗”
语气温柔,明明带着关切,却让人听出几分凉薄。
“”容淮依旧歪头望着她, 不语。
花晓已经走到他近前,伸手徐徐抚摸着他的手臂“五道伤痕”她呢喃。
容淮笑了出来“两年前的昨日, 我们初遇时,不就是这般吗”
不同的是, 那一次,他划的是脸。
花晓坐在床榻边,手从他的手臂缓缓移动到他的左侧脸颊, 那里的伤疤已经不甚明显了。
“是啊,”她低叹一声,“你当时, 也是划了自己五刀。”
也正是他脸颊带血,却笑得风华绝代的模样,让原主对他伸出了手,却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利用。
容淮顺从的蹭着她的掌心“晓晓,你心疼我了。”声音很是欢愉。
花晓望着他“不叫我公主了”
以往,他都是一口一个“公主”,唤的多情又无情。
容淮脸色越发白了,唇色近乎透明。
花晓却已不再那些小事上纠结“我心疼你的身子,”声音里满是痛心,“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如何糟蹋自己,可毕竟身子是无辜的”
她说着,从一旁将之前备好的药包打开,翻出一个瓷瓶,拉过他的手臂,一点点将药粉撒上。
药粉触到伤口时,极为蛰痛。
容淮神色却变也未变,只望着认真为他上药的女子。
她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昨夜,她见了何人,发生何事,都不愿多问了。只要她还在这儿。
“幸而往后你便离开了,我也不用见到你这般暴殄天物”花晓的声音幽幽传来,随意将手里的瓷瓶扔到药包之中。
容淮身躯一僵“你说什么”
“你我既已和离,便绝无再住在一处的道理了”花晓一本正经道。
和离
容淮抬眸,眼眸赤红盯着她良久,突然开口道“那个赌约,还未曾到时日。”
“什么赌约”花晓不解,转瞬却已想起,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我竟是将那赌约忘得彻底了。”
那时,她为着让容淮甘愿留在公主府,打赌“柳宛宛封后大典前,他还她一具完好的身子,她还他自由”。
而今,距离封后大典,尚有一月。
容淮眼中似有微弱光亮,死死凝望着她。
可下刻,他听见她说
“提前还你自由之身,让你去见你想见之人,不好吗”花晓声音幽幽,说到此,她默默摇摇头,惋惜道,“我将你从诏狱救出,养好了你的身子,解了你的毒,到头来竟是白白忙活一场,我亏了。”
提前还他自由之身
容淮眼中光亮终究熄灭,一片漆黑,他现在想要的,分明不再是甚么自由之身。
他想要
容淮缓缓抬眸“你还未曾将我身子养好。”他攥拳,手臂上的伤挣裂开来。
花晓闻言,却蹙了蹙眉,下刻陡然想到什么,她起身“给你看样东西。”
语毕,她微松衣衫,而后白衣半褪,露出光洁的背。
她肌肤于阳光下白皙胜雪,无一丝瑕疵,除了后背那一块丑陋的伤疤。
“可还记得”花晓勾唇低笑一声,“你如今尚有好药医治,我那时,”说到此,她半眯双眸,声音凉薄,“兄长厌我,夫君利用我、弃我,与我曾有婚约之人,要严惩我。我为你挡这一箭,你却只怨我为何不代柳宛宛伤。我被困在一处不见光的房间,无人上药,无人理会死活,不知今夕何夕,日日忍耐这苦痛折磨,直至伤口溃烂,落下这大块丑陋的疤”
再无法消除。
容淮容色惨白,他望着她后背的伤疤,宫门口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她满眼绝望倒在地上,他却连一眼都未曾施舍于她,朦胧之间,他仿佛记得,她在最后时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他的袍服衣角,那般小心翼翼。
而他,却看也未看,径自挣开。
容淮伸手,轻轻触着女人的后背,她肌肤很凉,可那伤疤却像火一般灼人,灼的他指尖微颤。
“花晓,”
良久,他低低唤着她,声音不似以往的阴晴不定,反添了艰涩,“你方才问我不疼吗”
花晓面色无波,一言不发。
“疼。”容淮万般艰难从喉咙中挤出这一字。
不是手臂的伤口疼,而是他伸手抚了抚心口处。
如被人拿着匕首,一下下剜着心头肉般。
花晓昨夜说“心难受些就难受些,受着就是了,别再糟蹋身子”,可是,他宁愿承受千百倍的身子的痛。
“疼就对了,”花晓起身穿好衣裳,声音冷淡,“拿了和离书,便尽早离开公主府。”
起身便要离开。
却未能成功。
袖口处被人抓住了。
花晓回首,容淮并未看她,只脸色煞白坐在床榻上,手上沾染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袖。
“我未曾将兵符给她。”容淮声音极轻,“所以,你不能将我赶出去。”
她亲口说,若他将兵符交出,便也不必在府中待着。
花晓望着他“你觉得,我很想要兵符”
“”容淮睫毛微颤,不语。
花晓转身,走到他近前“容淮,自你不辞而别离开公主府去找柳宛宛时,你便已不是我的目标,你的一切,于我也并无甚重要。”
伸手,便要将他的手拂开。
可容淮却死死攥着,手臂上的伤口,血流的越发凶。
花晓看了他好一会儿,半眯双眸道“当初你为了柳宛宛,甘愿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容淮抓着她衣袖的手一颤。
花晓勾唇一笑“如今,你若肯为我重新拿起兵器,我倒也可留你一留。”
容淮抬眸,望着她。
花晓补充“自然可能会伤害柳宛宛。”
容淮未曾回应。
花晓嘲讽一笑,一甩衣袖挥开他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门口一守卫正候在门口处,见花晓走出,匆忙迎上前来“公主。”
“何事”
“后院那个秦御,生病了,”守卫小声道,“受了风寒,身子忽冷忽热的,用了药也不见好。”
“这种小事”花晓皱了皱眉“我看起来很像大夫”
“自然不是,”守卫忙道,“只是,公主,您不是对秦御”
毕竟那秦御生的唇红齿白,公主又素来有养男宠的传闻
,秦御刺杀公主,公主竟未曾惩戒他,反倒请了师父教她武功。
花晓睨着那守卫“我对那小孩怎样”
“无事,”守卫只觉后背一凉,忙道,“公主府请太医,要请示圣上”
花晓不耐烦道“那就让他自己出去找大夫。”
守卫为难“他不去。”
花晓顿住脚步,思虑片刻“我去看看。”
这倒是她第一次走进秦御的房间,毕竟是在公主府,虽比不上她所在的华丽,却也精巧雅致。
秦御正躺在床上,薄唇紧抿着,唇色煞白,脸上一抹不正常的红,双眸紧闭,眉心紧蹙,倒是真的病了,却并不严重。
花晓伸手,想要一探他的额头。
还没等触到,手腕便被人攥住了,那手倒是骨节分明,又带着灼热。
秦御依旧闭着眼,人却警惕的抓紧了她。
花晓轻笑一声“小孩,这就是你昨夜偷看人谈情说爱的报应。”
抓着她的手一颤,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眼望着她,双眸起初有些茫然,转瞬却又亮的惊人,许久他启唇,声音嘶哑“你来做什么”
“我并不想来,”花晓坦诚,目光幽幽从手腕上扫过,“所以你松开我。”
秦御手紧了紧,她的手腕纤细柔腻,许是生病之故,他仿佛能感觉到她的脉搏一下下的跳动着,他不想松开“我很难受。”
“你染了风寒,需要看大夫。”花晓挑眉。
“”秦御静默了好一会儿,“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用看大夫。”
“既然你无事,便松开我。”
“昨晚那人,抱了你一夜。”秦御抿了抿唇,声音淡淡的,而他,不过抓了她的手腕而已。
“唔,的确,”花晓认真思索片刻,“他的怀抱让人很有安全感。”
秦御猛地瞪向她“你喜欢他”
“小孩,你的问题有点多,”花晓轻描淡写睨他一眼,手腕微转,一个巧劲已经挣脱了他,“我讨厌自己的地盘死人,所以,你要么好起来,要么自觉离开死在外面。”
语毕,她已站起身。
“我叫秦御,”秦御怔怔望了眼空落落的手心,突然道,“你不要再叫我小孩。”
“偷偷去看人谈情说爱,还不是小孩”花晓眉心微扬
,居高临下望着他。
“”秦御一滞,抿唇不再言语。
花晓刚要转身,余光却望见他枕下露出了一个钱袋的一角,有些眼熟。
她微眯双眸,下刻声音罕有的严肃“我留你在公主府,一是因着你生的好看,二是因你不怕我,三嘛,则是怕你这顽固的性子,把你赶出去你会时不时来烦我扰我。你若是还想报仇,便待在府里好生练你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