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乌纱翼善冠, 脚蹬黑靴, 穿着玄色直袍,外罩赭黄大氅, 一手抱着岳儿, 一手把着他的小手,将他手中烧红的铁棍举向前,点燃窗台上一排炮仗的火捻子,嗤嗤嗤连声细响, 风荷眼前冒起青烟,耳边噼里啪啦炸响开来。
放下窗扉揉着耳朵, 难怪这么大动静,怎么偏偏在我屋外放炮仗?还将炮仗搁在我屋外窗台上?
气呼呼下床洗漱换衣, 正坐在妆台前梳头的时候,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从铜镜里一瞧,竟然是他。
僵坐着不动, 行礼吧,心里正生着气,不行礼吧,他如今可是皇上。
他大步走了过来, 两手抚着她肩,弯下腰从铜镜里看着她,微扬了唇角低声问道:“怎么?大过年的, 不高兴了?”
“不高兴。”风荷垂眸不去看他。
“为何?”他的手抚上她脸颊。
“睡得正香呢, 在我屋外窗台上放炮仗。”她扭着脸躲避。
“不放炮仗, 你能醒吗?”他挑起她一绺头发轻嗅着,“真香,栀子花的香味。”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意闯进女子的闺房。”她又躲一下,扯动了头发,疼得轻嘶一声。
“宫里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女人。”他嘴角噙一丝笑意,“你如今是宫廷女官,早就是朕的女人了。”
风荷哼了一声,他两手搂住她腰,从背后揽着她:“今日好不容易见面,咱们好好说说话?”
风荷依然气恼着,咬一下唇问道:“说什么呢?皇上忙吗?”
“册封啊礼仪啊都得过问,都知太监和两位尚宫大小事都要求见,他们没让我闲着,也算是忙吧。”他嘲讽说道。
“前朝呢?”风荷声音放轻。
“需要皇帝的场面,我就过去坐着,他们说我听,奏章由徐相与霍大将军提前看过,掐上指印。”他冷哼一声,“我照着他们的意思,画上朱批。”
“如今是怎样的局势呢?”风荷身子向后,靠进他怀中。
“带来的侍卫编入内禁卫,在我身旁护卫,王府的属官均有升迁,薛长史进了吏部任侍郎,季先生……”他看着她,“还记得季先生吗?沇州的季先生。”
“沇州名士季友常,帮过皇上的那个。”风荷笑笑,“他如今为皇上所用吗?”
他点头说道:“祁王伏诛后,我派他来到京城多方打探消息,联络一些可用之人。”
“他们经营日久,定是根深蒂固。”风荷手抚上他手,“且徐徐图之。”
“朕从未如此退让忍耐过。”他咬了牙,“每次垂拱殿议事,两位权臣指手画脚,其余大臣或装聋作哑或谄媚趋附,朕恨不能拔剑杀之。”
“小不忍乱大谋。”她转身抱住他,“宫廷不是王府,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低低嗯了一声:“朕知道了。”
“皇上一直知道,跟我说说罢了。”她窝在他怀中,
“我什么都愿意你跟说。”他低头看着她,“你也跟我说说,刚刚为何生气?
她咬一下唇,“听长丰说……”犹豫着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为了拿下祁王给将士们报仇,本王违背初衷,把自己给卖了。
“听长丰说,二月里有两位新妃进宫,这是皇上在沇州时为取得支援,答应霍大将军和徐相的交换条件吗?”风荷问道。
他低声说是。
“所以我说不进后宫的时候,皇上就痛快答应了,对吗?”
他嗯了一声。
“他们想要如何?让二妃诞下龙嗣,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幕后执掌江山?”
他点点头。
风荷轻声叹息: “好不容易见面,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置气,真是不值。”
他不由失笑:“刚刚气呼呼的,就为了这个?”
风荷仰脸看着他,看着看着闭了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他弯下腰俯身而来,与她唇齿相接唇舌交缠,啃咬吸吮着,恣意品尝她的馨香。
双双忘我,静谧中突听桃夭在外嚷道:“风荷怎么还不起?我叫她去。”
风荷一惊,忙推开他。
就听岳儿说道:“父王在里面。”
桃夭呀了一声 :“没出嫁的姑娘怎么能让男人进屋?名节要不要了?清白要不要了?别拦着我,让我进去。”
嚷嚷了一会儿,到底没敢进来,悻悻走了。
他皱眉斥道:“桃夭越来越放肆了。”
“她也就敢在背后放肆,当着皇上的面,还不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风荷嗔怪看着他,“再说了,本就是皇上无理在先,乱闯别人闺房。”
“你是别人吗?”他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我有个请求,求皇上为良霄和桃夭赐婚。”
他嗯了一声:“本来也打算跟你商量此事,朕要擢升良霄为内禁卫统领,燕子巷一处府邸赐作将军府,正月里得闲,月底让他们完婚吧。”
“奴婢替桃夭谢过皇上恩典。”风荷含笑亲上他脸。
他的双眸中绽出笑意:“将军府旁边有一所两进的院子,让你母亲和妹妹住进去,独门独户两不相扰,又能得良霄照拂。”
风荷愣住了,母亲和妹妹不能进宫,只能暂住客栈,她已托良霄打听,想要买一所小院,合适的太贵,便宜的又不满意,尽快安顿母亲和妹妹成了她的一桩心事,没想到他会想着。
“桃夭的事,你谢过朕了,林夫人和闻樱的事,不打算谢一谢朕吗?”他挑眉看着她,另一边脸侧了过来,风荷噘着嘴叭得一声,用力亲了上去,他扬唇笑了起来。
不期然她的唇扫过他脸,印在他的唇上,舌尖顽皮挑进去,活泼灵动与他纠缠……
门外又有炮仗炸响,风荷推一推他,他的唇舌堵得更加密实,两手紧箍着她腰,不让她动弹。
就听岳儿说道:“良将军怎么把最大的给放了,那可是我留给我娘的。”
“我这儿有更大的。”一个声音说道。
“你是谁?”岳儿问道。
“我是曲女史的妹妹,我叫闻樱。”
风荷一惊,前几日曾和桃夭商量,想要过去陪着母亲和妹妹过年,桃夭说人多才热闹,不如让她们过来咱们这里,庆宁宫的长史姓魏,原先是昌王府的右长史,良霄和他相熟,跟魏长史一提,他就给办妥了。
闻樱来了,母亲肯定也来了,风荷两手慌乱拍着他肩,他依然不肯放开,急得用力一咬,有血腥味沿着舌尖蔓延,唬得瞪大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