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眷离开, 殿中只剩下王府中的几位男丁面对着皇帝。
熙宁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作为皇帝,除了让柔夷四王子带兵打到城下为人诟病外,虽然算不上一代圣君, 但也没有什么可供人指摘的。总得来说熙宁帝是一位仁君,善待百姓臣子, 怀柔为上, 为人所称道。
可是就是这样的皇帝,却与自己的弟媳勾搭成奸, 为了美色而弃伦理道德于不顾,私德有亏。
而他又到底知不知道孟贵妃私下所做的事, 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其中有他的默许
想到这,封宴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却不妨对上了熙宁帝慈蔼苍老的目光。
出乎人意料的,熙宁帝几乎是一位老人了,即使再华贵的衣袍加身,气势再威严,依旧抵不过岁月的无情。
似乎没有料到封宴这么大胆,他怔了怔, 随即眸中露出几分柔和。
无他, 因为封宴的眼睛很像孟贵妃, 长了一双桃花眼。说来讽刺,诚王世子也是桃花眼,肖母而生。
而且在这几名男孩子中,依熙宁帝的眼光,大概就能看出几分各人的性情。
像是两名庶子,虽然年纪为长, 但到底是底气不足,虽然力持镇定,身上却透着那股畏缩胆怯,战战兢兢的,这是被圈在府中养废了。
最出色的当然是同年所生的封千壁和封宴,已经有了少年的风姿,如修竹郁郁笔直。封千壁精致贵气,看得出被养得很好,身上有一股傲气。但是还不懂得掩饰,眸中的兴奋渴求,几乎让人一目了然。这是一个有野心的孩子,在皇家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坏事。
封宴是辈分最小的,但气质却是最特殊的,即使身处皇宫深院仍如闲庭静步,身上有着一种随性自如的意态 。此刻他眼神灵动干净,将痞气压了下去,坦坦荡荡地朝熙宁帝无辜一笑,顿时令人心生喜悦。
不说熙宁帝本来就属意封宴,对方肖似孟贵妃更是加分,而且人老了,厌烦了被仰视敬畏的目光包围,偶尔也希望如平常人般相处。
封宴的视线纯粹清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看过来,仿佛在他眼前是平常的一个老人家似的,不含杂质,让人下意识地宽容几分。
熙宁帝不由朝他招了招手,温和地道“孩子,到朕身边来。”
封宴微顿了顿,在封千壁嫉妒羡慕的眼神中走了过去,在离熙宁帝几步外站住身子。“皇帝陛下。”
“你是宴儿吧,你长着很像你父亲小时候。”熙宁帝的眼神带着几分怀念,还有伤感,“想不到当初一别,就是天人永隔,你父亲可惜了。”他的话语里有着深深地痛惜,仿佛对诚王世子这个侄子有几分感情似的。
封宴也貌若伤心地垂下了头,暗想,莫非他对太子和孟贵妃联手要杀诚王世子一系真的不知情
恍惚意识到自己说了个不该说起的话题,熙宁帝转移开了话题,正色道“朕怎么听说你北洲不爱上学,课业欠佳,这可是真的”
既然有心从诚王的后代子嗣中挑选,自然遣人打听孩子们的品性行事,虽然时间紧不能事无巨细,但是该知道的也摆上了他的案头。
封宴抬起头眨了眨眼,坦率地承认道“是真的,我的确不爱学习,学业比叔叔们差多了,叔叔们也比我更勤奋好学。”
底下的封千壁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似乎想不到他会蠢得说实话,两名庶子更是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仿佛不习惯听到赞美。
对于他直言不讳地承认熙宁帝有些意外,他不动声色地问“那是为何,莫非你惫顽不堪,不知读书明理的好处”
封宴摇头道“非也,读书识字当然是好事,可是一味遵照先生们的教书方式读书不适合我。”
“哦,你倒是大言不惭,说说看,怎地就不适合你了”熙宁帝欢喜封宴不害怕自己侃侃而谈的样子,他饶有兴致地道,“说不好,朕可是要罚你的。”
封宴手指骚了搔下巴,苦恼地道“因为我对书本不求甚解,对专研深究没兴趣啊陛下您看,”他一摊手,“我已经身处荣华富贵窝,该有的都有了,学到的道理知识够我用就好了。我又不想考状元,既不需要妙笔生花,也不需要才高八斗,将来更不需要靠着学问吃饭。既然与我无用,为什么要辛苦地去学,快快乐乐地不好吗”他理直气壮地道。
还没有人敢当着熙宁帝的面把自己的不学无术说得这么坦荡无耻,不由无语凝噎,他气得抽了抽胡子道“那你倒有心思去胡闹了,弄些什么拳馆,比赛,就高兴了。”
封宴眼神一闪,熙宁帝查到的东西不少嘛,他笑得纯良,不服气地道“拳馆有什么不好,陛下你知道这么一来北洲有多热闹吗,不是我夸,那个客似云来,人来人往,一点不比京城差。”他对拉动北洲经济发展的贡献是巨大的。
“ 你还有理了。”熙宁帝似笑非笑,神情令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