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20(2 / 2)

次日清晨,怀王班师回朝的阵列长得一望无际,从一座烽火台下拉到另一座烽火台下,但是迟迟没有动身。

从晨光熹微等到天光大亮,兵士们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一个单眼皮小兵说:“女人就是麻烦。”

燕燕抱着圆月弯刀坐在马背上,全当没听见,红通通的眼睛一个劲地往后飘,一直等不着燕于飞。

又一个瘦猴子说:“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殿下自己在等人?”

队列首端,黑铁盔甲锃光瓦亮,折射着炙热的太阳光。

谢怀浑然未觉,虚握马缰,身姿分外卓然,引颈望向青空。

没人看得出怀王殿下摆着这么一张正气凌人的脸,居然是正在返躬自省:我昨天是不是脾气太臭了,不然宿羽怎么还不来?

前夜他搬救兵搬得惊心动魄,走钢索一般险中得胜。这种胜负用命赌的事他做过不少,但没有一次有过这样的后顾之忧——他不知道宿羽能撑多久,更没把握自己来不来得及。

那小半个时辰被焦躁填充得无限漫长,等他终于领到兵马向烽火台赶去的时候,头脑里有好半晌都是空的。

宿羽纵马冲出火海、被无数流矢追得穷途末路的同时,谢怀正在焦土的另一边,带兵拉过第一个包围圈。

当时他想,如果宿羽还活着,他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慢慢讲给宿羽听。

然而一夜倏忽过去,谢怀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重新被令人躁郁的边境烂摊子戳出一脑袋气,只能任由宿羽被乱七八糟的真相扔了满脸——譬如谢怀并没有死,譬如阿顾就是谢怀,再譬如韦明安明知部族有难却袖手旁观,譬如他别无选择,要跟着谢怀去金陵,重新开始未知的生活。

昨天的这个时辰,宿羽站在中军帐中,显然重新整理过仪表,但露出来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擦伤和血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似的,沾着血的长指头无意识地绞着袖子。

谢怀想到这里,觉得心口一抽。

眼前天光晴朗,层云柔白,在苍绿原野上投下数片飘流的光影,是天光云影在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