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仍是一派风平浪静,甚至嘴角还挂着惯常的微笑,但傅云书就是能察觉到这湖水底下的暗波汹涌。他们手牵手回到房间,桌上还温着一只药罐,寇落苼把药罐里的药汁倒进碗里,递给傅云书,盯着他喝下了,才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走走。”
“你别走。”傅云书连忙一把拽住寇落苼的手,“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讲。”
寇落苼就乖乖地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肩膀贴着肩膀坐了一会儿,傅云书却什么响动也没有,寇落苼正要发问,他却忽然抱住了他,寇落苼一愣,“浥尘?”紧接着,傅云书的嘴唇贴住了他的嘴唇。
寇落苼回过神来,也不含糊,托着傅云书的后脑勺,舌尖深入纠缠,银丝牵扯,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双双倒在床上。
傅云书深深地喘息着,平躺好,簌簌几下解开自己的衣带,白皙光洁的身躯袒露,然后一把将衣服丢下床,他状似平静地做完这一切,脸却已不受控制地涨红,他闭上眼睛躲开寇落苼炽热的目光,两条白藕似的胳膊却如蛇一般缠上寇落苼的脖子,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张了几次嘴才终于发出声音,轻声道:“给我。”
寇落苼目光深幽,如狼一般盯着自己身下的猎物,正在思索犹豫间,偏生那兔子还不知好歹地出言挑衅,道:“怎么你连个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啊!”寇落苼恶狠狠地啃着他的嘴唇与脖子,一把扯下床帐,两具年轻而鲜活的身体便彻底陷入爱情的泥沼。
傅云书张开嘴难耐地叫着,竭力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身上的人清俊的眉眼,看着他额前的汗水滴落,看着他在这样热情的时刻,眉宇间依然萦绕不散的惆怅。寇落苼对他一向是温柔而体贴的,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凶狠的模样,他在他身上挺动,以近乎发泄的姿态,甚至将他口中的呜咽也撞得支离破碎。傅云书的眼中有泪不自觉地落下,他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他额前汗湿的碎发。
不知是否是因情/欲而生出的幻觉,他好像看见寇落苼的眼中也掉下泪来,然后他俯首,鲜红的嘴唇轻轻印在自己的唇上。
第123章 江湖之遥(八)
风停雨歇后, 仍旧是寇落苼任劳任怨地替傅云书清洗, 小县令靠在寇落苼的胸膛上,懒洋洋地指挥道:“轻点……那儿, 往那儿……对……”他瞥了眼寇落苼, 若有所指地道:“其实有时候想想, 人生就如一座迷宫,踟蹰前行, 难免会有走到死胡同的时候, 遇到了也没什么,换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就是。可别死脑筋, 执拗地去撞南墙, 墙就是墙, 脑瓜子撞裂了,也不见得能撞出个窟窿来。”
寇落苼听得好笑,忍不住就道:“可万一走迷宫的那个人是个傻子,一定相信自己能把那南墙撞破呢?”
“能怎么办?”傅云书道:“我也只能想方设法地劝解他呗。”
静默许久, 寇落苼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低声道:“浥尘,我很难过。”
十三年来的苦心谋划成了无用功, 同生共死、携手并进的兄弟也即将分道扬镳。
傅云书道:“我倒有个两全法。”
寇落苼一愣,“什么?”
傅云书道:“江北府出了这样的大案, 从上到下必定要大肆清洗一番, 尤其是知府衙门,里里外外的人都得换一遍, 虽不知道下一任知府是谁,但衙门里头的衙役、捕快,必定是要预先为新知府准备好的。我虽然只是小小七品县令,好在凭家父的官位尚能说得上几句话,安排几个信得过的捕快衙役进州府,想来也并非难事。”顿了顿,他道:“他们既然不愿当土匪,也不肯分开,不如安排了清白的身份,在知府衙门里谋一份正大光明的活计。”
寇落苼听着听着,面露狂喜,捧着傅云书的脸直亲,“浥尘果然聪明过人!为夫甘拜下风。”
傅云书嫌弃地把人推开,一边抹脸一边说:“不过我可提前把话说清楚,既然有了新身份,那便从此改过自新,当土匪时的恶习绝不可再有!若是辜负了我的信任,断不能轻饶!”
“是是是!这是自然!”寇落苼拍胸脯保证,“他们都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做出格的事。如果真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不用你出手,我亲自清理门户!”
“还有一件。”傅云书戳了戳寇落苼的心口,“你做得很好,陆伯伯若泉下有知,一定会以你为傲。”
“但是人世间风雨如晦,万事跌宕叵测,即便再如何机关算尽,也不能尽知这天机突变,我们这些小小蝼蚁,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虽然朝堂动荡,只在上位者棋子落定的一瞬,但能揭开谜底、显露真相的,却只有切实的证据而已。除了成王败寇以外,唯有竭力捕捉到的真实之相,在我们心中永存。”
傅云书紧紧地握着寇落苼的手,道:“这就是陆伯伯毕生的信念和大理寺存在的意义,以及你十三年来的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