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理清楚自己头绪的轩辕澈一拽马头，便向人群中赶去。

*

一辆外表看起来极为普通，可是内里却极为复杂的马车在林间穿梭着。

佟非凉好奇地打量起这马车的构造，真是个宝贝！而一旁的佟佳容和九公主，毕竟年纪轻，又经过刚刚那般的折腾，两个人此刻竟然都呼呼地睡着了。

"轩辕旭，你的宝贝还真是不少！"

"喜欢，这辆马车也送给你。"

"真的吗？依旧不图我任何回报？"

轩辕旭笑了笑，狠命地点点头。

"仗义！"佟非凉竖竖大拇指，经过几次的接触，她对轩辕旭到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值得轩辕旭如此付出的。只可能是，自己的魅力太大，或是轩辕旭这个人太傻！对于自己的魅力，她有自知之明的，那只能说明，轩辕旭太傻了。

"佟二姑娘果然心胸宽广，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如今也能和我这般说笑。"

"什么事情？你是指姚太夫人派人杀我？姚家人会对我不利，我早就知道的。但却没想到，会如此这般猖狂，竟敢就这么大喇喇地派人刺杀我。我心里也清楚，若不是你后来的出面，恐怕今天姚府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但此刻，我有全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在身边，我有什么不能放怀说笑的呢？"

轩辕旭又笑了笑，点点头："你清楚就好，恐怕姚府今后更加会对你不利。"

"最多是要我的命而已。反正，我的命就算没了，也没人会心疼。但，并不说明我这条贱命就能任凭他们轻易要走。更别以为他们是四大贵族，我佟非凉就怕了她们！"

"不！有人会心疼！"

佟非凉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直愣愣地和轩辕旭两人对视着。轩辕旭的眼睛仿佛两团炽烈的火炎，将佟非凉看的有些发慌。

"我是说，你的母亲齐氏、小公主都会心疼的。"还有我，轩辕旭在内心中补充道。他不敢如此直接。刚刚佟非凉的眼神中的闪躲，他明白这个丫头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对她的好。他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受过怎样的伤，为何对人这么有距离。小小年纪，仿佛将自己的心都给冰封了起来。

轩辕旭刚刚目测过那地上黑衣人的伤口，每一刀都是一刀毙命，刀刀要害。这是顶级杀手的作法。能做到这样的不仅仅是武功好就行，更要有一颗极为冷酷的心才可以。多少杀手，杀了无数的人也无法达到这样的心境，而佟非凉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就能做到。轩辕旭更加对佟非凉的过去感到好奇。

听到轩辕旭如此说，佟非凉那紧绷的神经不由地放松了许多，这个七皇子说话大喘气，吓死她了。

"唉，轩辕旭，我看我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姐姐对你好像有点意思！"佟非凉决定转移话题。

"是吗？"

"咦，你别装傻啊！快点说说！"

"五年前的一个冬天，京郊的玉兰花谷，佟相爷曾经带你们来赏过花，我碰巧也在。"

佟非凉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轩辕旭，五年前，玉兰花谷，玉兰花好好地长在树上。佟非凉突然想起来了。

轩辕旭又笑了笑："佟二姑娘您终于想起来了，你这个记性可真够差的！"

第一世，她满心满眼地都是轩辕澈，第二世，她全心全意地都是复仇，原来她和轩辕旭那么早就认识了，她竟然一直都没想起来。

那一年冬天，京郊的玉兰花开的甚好。父亲带着佟家人一起去赏玉兰花。可是佟倾辰和佟佳悦两人看自己特别喜爱玉兰花，佟倾辰故意让佟佳悦将那一树的玉兰花打落了下来。当时自己伤心不已。一边收拾着那花，一边默默念叨着，玉兰花好好地长在树上，竟和你们也有仇吗？

佟非凉抬起头，看着轩辕旭。

"原来，那一天，你也在。"

"嗯。"轩辕旭点点头，是的，那一天我也在。我看到一个圣洁地如同玉兰仙子一般的女孩连自己都顾不上，还一个劲儿地在那里保护着玉兰花。傻！却，傻得那般可爱。

依旧，轩辕旭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很多年后的一天，轩辕旭终将这话说了出来。换来佟非凉温柔地一笑，这世上，也只有你这个傻子，会将我这样凶狠的女子和可爱挂钩了。

车厢里突然又恢复到了刚刚的尴尬，佟非凉突然想抽自己，没事不会和公主、佳容一样，休息休息一下哈，非聊天，聊得如此尴尬。

轩辕旭好似看穿了佟非凉此刻的局促，竟然开口道："我休息一会，佟二小姐自便。"

佟非凉看了一眼轩辕旭，这人！

相府门口，轩辕旭正准备抱着小公主回宫。

"为何不坐马车，这马车不是七哥哥的吗？"轩辕珍醒了。

"马车已经送给佟二姑娘了。"轩辕旭回答地很干脆。

"算了，先借给七皇子你们用吧，记得还就好。"佟非凉大方地摆摆手。

"佟二姑娘果然大方！"轩辕旭似笑非笑地说道，佟非凉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被揶揄了。

轩辕旭一摆手，马车就飞驰了出去，只见轩辕珍从马车里伸出小手，和非凉、佳容告别。

*

"倾辰你过来！"佟姚氏的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佟倾辰移这兰花步就走到佟姚氏的身旁，今晚自己的母亲异常的严肃，弄得她都有些心里发慌。

虽然佟非凉和佟佳容先回姚府了，但佟姚氏并没有带着自己的孩子回佟府。出府之前，佟姚氏就和佟老爷打过招呼，要在姚府住上一两天。如今母女俩便在佟姚氏未出阁前的闺房里。

"母亲。"佟倾辰看佟姚氏半天未说话，唤了一声佟姚氏。

"倾辰，你老实和母亲说，你是不是钟意那个七皇子？"

"母亲。"佟倾辰的脸低了下来，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可是这娇嗔的语气，这害羞的样子。佟姚氏也猜到个八/九分了。

"跪下！"

佟倾辰吃惊地看了一眼佟姚氏，长这么大，佟姚氏何曾对自己如此得严厉过？

佟姚氏又重复了一遍："跪下！"

此刻，佟倾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倾辰，你可知道，母亲在你和你哥哥身上寄予多少的希望？你哥哥一直想出仕，而老爷一直不同意，我却从未反对过，你可知道为何？"

"母亲说过，如今局势未明朗，怕哥哥出仕站错了队，到时候不可收拾。"

"说到你哥哥，你到明白。可是轮到你自己了，怎么就想不清楚了呢？这些年，你父亲虽然对我不甚满意，可是对你这个女儿却是疼爱有加。你难道不想想，这么多年，我和你父亲悉心培养你，将你捧在手心，让你扬名于天下，这是为何？你难道不想想，为什么你美若天仙，我们却很少让你抛头露面？为什么媒人将佟府的门槛都踏破了，我们都不肯让你出嫁？为什么我甚至要设计佟非凉那丫头，也不绝让你轻易嫁给四皇子？"

"母亲。"佟倾辰隐隐约约觉得母亲今天说的话很重要。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妨再清楚明白地说清楚。佟家一直希望能出一个皇后！一个皇后，必须是系出名门、高贵端庄的淑女。你就是照着一切皇后所应具有的品质将你栽培长大的！"

"皇后。"佟倾辰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是！佟家在你父亲这一代，就有女子入宫。你应该也知道，她便是你父亲的亲妹妹，佟莫丹，也就是宫中的丹德妃。你祖母对她也是寄予希望的。但，一是当今皇后的家族地位较为深厚，二是你这个姑母的性子太过软弱。听说当年是有一个机会，可以一举扳倒皇后的，可是却让你这个姑母妇人之仁错过了。"

"什么样的机会？"佟倾辰突然有一种自己长大的感觉，从小到大，母亲还真没和自己说过这么多。

"具体什么机会我倒也不知道，只知道，自从那一次后，你这个姑母再也不和佟家来往了。在你小的时候，她还经常请你祖母进宫走动走动，你祖母还带你去过。"

"哦？还有这种事情，我倒是记不得了。"

"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如今，我要说的就是。佟家这一代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从小就冰雪聪明，美貌不似凡人，所以包括你祖母都是将这个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的。否则，为何你那个对人冷冰冰的祖母，对你却格外的上心呢？"

"母亲。"佟倾辰眼神里充满了激动之情，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从未想过，家中的长辈竟然对自己有这般的厚望！

"所以，丫头，那个七皇子是绝对不行的！七皇子从小就被皇上送进了应天宫，在那样的地方长大，即使武艺超群号令四方，但最多是个江湖人士，难登大雅之堂。这皇位万万是不会传到他的身上的。所以，这条心你就死了吧！"

激动归激动，佟倾辰的心也咯噔了一下。这些年，她一直将轩辕旭这个种子种在心里，如今发了芽，也结了果，如何说死就死呢？

"丫头，这些年，我从未和你提起这些事情。一方面，是因为皇上心意一直不明朗，你父亲和我，自然不会轻易将你许给任何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直觉得你还小，所以也从未约束过你什么。可是如今，你竟然自己动了心思，那么母亲也只好将这一切于你全盘托出！所以从今天起，你自己心里也就要掂量起自己的分量。将来你就是这大周国的一国之母，你不要和佟家那几个没身份的丫头争来争去的。佟非凉的事，你和你哥哥一样，也别管了。放心吧，经过今天，你外太祖奶奶和外祖奶奶都不会放过她的。敢公然挑衅咱们姚家的人还未曾出生呢！"

"母亲，我明白了！"佟倾辰点了点头，今天的信息量有些太大，佟倾辰一直之间还未完全消化。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下去休息吧。"佟姚氏起身将佟倾辰搀扶了起来，用手轻抚着佟倾辰的脑袋，将佟倾辰搂入了自己的怀中，"孩子啊，一个人在这一辈子里，会为许多人动心。但，并不是每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都是最适合自己的人。你生来就是个注定不平凡的丫头，所以，心动了就让它动吧，但千万别由着自己做出傻事就好。你未来的路，光明而又宽广，有着姚家和佟家两家人为你保驾护航，所以，从今天起，你要守住你的心！"

"倾辰明白了，倾辰先下去休息了。"

"好孩子，去吧。"佟姚氏放开佟倾辰，看着佟倾辰离开，"魏妈妈，你出来吧，你觉得倾辰这孩子能想通吗？"

"怎么能想不通呢？咱们家大小姐是个聪明孩子。尤其这次皇上两道圣旨，虽然咱们吃了点亏，但也让大小姐深深体会到，地位的重要性。一个县主，一个郡主，虽然都是册封，可是就是差着那么一点。皇后的位置，世上有几个女子不心动呢？但又有几个女子能坐上这个位子呢？夫人，您就放心吧，大小姐一定会想通的！您年轻时的那会儿不也想通了吗？"

魏妈妈，边说，边搀扶着佟姚氏坐了下来。

佟姚氏愣愣地看了一眼魏妈妈，如果不是魏妈妈提起，这件事情恐怕自己都忘了。是啊，谁没有年轻过啊？年轻的时候，佟姚氏也爱过一男子。和佟倾辰一样，爱上了一个如风一般的江湖人士。她也是，被那个人冷峻的外表，坚毅的气质所吸引。

可是，幸好，自己的母亲，如今姚府的姚老夫人将自己点醒。很快就由姚太夫人请当今的皇太后给自己找到了佟莫然这个相公。

当年，姚老夫人也是如此，和自己彻夜畅谈了一番。挑相公，一定要挑有品学和前途的男子。当年还是大理寺少卿的佟莫然就是母亲和皇姑奶奶眼中最为有前途的男人。而这两个女人也确实有眼光。佟莫然竟从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坐到了大周国宰相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自己真的幸福吗？佟姚氏，突然有些心酸。

突然，屋外传了敲门声："小姐，睡了吗？"

"严妈妈吧？快进来。"

门被打开了，刚刚那个让佟非凉看着觉得害怕的老婆子走了进来。

"妈妈，我都出嫁这么多年了，如今儿女都有了。您还管我叫小姐。"

"老奴眼里，小姐还是和年轻时一个样。"严妈妈看着佟姚氏长大的，眼睛里对佟姚氏都是喜爱，"小姐若是没睡，就随老奴去趟老夫人那吧。太夫人和老夫人都等着您呢。"

佟姚氏点点头，就带着魏妈妈一起去了。

到了姚老夫人的屋门口，严妈妈把门打开，佟姚氏就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严妈妈就和魏妈妈两个人守在了门口。魏妈妈是个多么果断，有手段的人，可是在严妈妈面前却也大气不敢吱一声。

严妈妈声音有些粗，嗓子压得很低，显得就更加的粗哑了。

"小魏丫头，你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如此的不长进。竟让咱们小姐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严妈妈，是奴婢我愚蠢没用。可是，今天您也见识到了，那个佟二姑娘牙尖嘴利的，没想到，竟然还私下底学了功夫！"魏妈妈说得咬牙切齿的。

"哼！等着吧！做庶出的就要有庶出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皇上封的郡主，就忘记自己是个野女人生的贱种了吗？"此刻的严妈妈，脸上褶子都推在了一起，完全不似白天里笑米米地那般模样。

"严妈妈说的是！"

"等着吧，太夫人和老夫人绝不会放过这个丫头的。"

魏妈妈的脸上露出笑容，看来，姚家两位祖宗这是要出狠招了啊。

也不知道佟姚氏在屋子里待了多久，就听里面传了一阵笑声。佟姚氏在一个老婆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魏妈妈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了，没想到，自己都离府这么多年了，看到她还是依然如此的害怕。

一道阴森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魏丫头，怎么和小姐出府这些年，连师傅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