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光线是印象派大师。
指尖隔着空气,临摹他耳鼻眉目线条。
眉形略长但不女性化,末端往上扬的那一抹凸显英气,下颚和鼻梁弧线是时下推崇的黄金比例,和嘴角鬓角相得益彰。
犹他颂香有八分之一东欧血统,外祖母是有着一双橄榄绿眼眸的美人,采光极好时,她可以窥见混在他黑色眼眸里淡色的橄榄绿。
那抹淡色橄榄绿让他凭添几分古典气质,燕尾服,骑士衬衫,少时,樱花树下,一帧帧。
隔着一英寸半左右,指尖停在他唇上,停滞不前。
他第一次吻她时,是在求婚当天。
当天,他唇瓣柔软淡凉。
至今,苏深雪都不知道,属于恋人间的亲吻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他的吻总是浅浅的,触及,温柔辗转,等她踮起脚尖时,他已经放开她。
也不知,没吻她时是否也是淡凉的?
指尖颤抖往前。
即将触及时,近在眼前又长又密的眼睫毛缓缓掀开。
脑子一片空白,本能想找一个地方躲,一阵慌不择路,等回神,她的脸却是深深埋于他怀里,怎么往最错误的地方躲藏呢?
头顶传来嫌弃的声音“把头拿开,臭死了。”
臭死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心里悄悄牢骚。
“苏深雪!”语气已经很不耐了,“再不拿开的话,我去书房了。”
不行,她都做了那么丢脸的行为。
双手牢牢圈住他的腰。
“苏深雪,你吃错药了?!”
又,又是这句。
好吧,苏深雪也觉得自己吃错药。
“别走,我做噩梦了。”胡话信口拈来。
“做噩梦?”
“嗯。”
“做了什么噩梦?”
“梦……梦到世界末日,梦到鹅城大街小巷都是水,梦到滔天巨浪……”脑子转得飞快,妈妈离开后,她是经常梦到这些。
说到她掉落到海里时,他阻止她往下说。
她正说得兴起呢。
继续说海水淹没她头顶的事情,她不会游泳,掉落深海必死无疑,这么说,她是要死了来着。
关于死,海水没上她头顶,她在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逐渐,逐渐,身体变得沉重,往一个地方掉落,黑暗袭来……
“闭嘴。”犹他颂香粗着嗓音。
乖乖闭上嘴,她其实也被自己形容的吓到了。
“苏深雪,世界末日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顿了顿,他手轻触她发顶,“别把梦里的事情放在心上。”
窃窃笑,想不到犹他家长子也有上当的一天,还有,这会儿不嫌弃她头发臭了。
见好就收。
点头,他也没再让她把头拿开。
她也想在他怀里安静呆着,可有一件事让她的心蠢蠢欲动着,轻触他睡衣衣领,低低问:“你是不是怕我被海水带走。”
苏深雪想起了挪威海。
似找到一个缺口,每一个发音都变得困难:“就像我妈妈……”
“闭嘴。”
这世界最没把握的是明天。
假如某天她和妈妈一样,被海水带走,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人一直记得苏深雪,不需要用一辈子时间,就偶尔在看到她留下的物件时,记得它的主人叫苏深雪,这样也是好的吧。
假如明天她就离开的话,她会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他可是她的丈夫,她也早早立下遗嘱,她的个人基金都属于他。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换来他偶尔对她的想念。
“颂香,假如……”这样的夜里,她和他似乎和这世间所有夫妻一样,如此的亲昵,“假如,有一天我像我妈妈一样,你会不会……”
“不会。”他冷冷打断她的话。
不会啊,也是不错的,起码,他没和她撒谎。
“苏深雪,你不会和你妈妈一样,我不允许。”他语气很重。
一个字一个字咀嚼,这话比他说假如她被海水带走了他会想她更得她的欢心。
“你担心有一天我也和我妈妈一样,对吧?”问这问题时,她心跳得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