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来电看了许久,最后接通了。
一句话还没说,对面便先发制人。
“你在哪里?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他含着怒意,恶狠狠地质问。
我的位置就在舱门边,是第一个下飞机的。谢过空乘为我拿下头顶上方的行李,我一边与商牧枭说着电话,一边通过廊桥往外去。
“我说了,我这两天出差,你没看到我发你的短信吗?”
对面一静,咬着牙问:“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我把你带回家你就要和我分手吗?”
这座机场我也是头一次来,不大能辨明方向,跟着人群走了一段,见大家都坐自动扶梯下去了,便四处寻找无障碍电梯。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商牧枭那头语气越来越急,也越来越阴沉。
“北芥,是不是我姐和你说了什么?你现在在哪里?我当面和你说……”
“和周言毅打赌好玩吗?”
好像忽然被突兀地按下暂停键,他霎时不再言语,要不是还能隐约听到话筒里传出的呼吸声,我都要以为是手机没电了。
“‘只要给他一点温暖,一点阳光,他就会乖乖到我手心里来’,记得这话吗?”我找到了无障碍电梯,排在了队列末尾,没多会儿后面也来了人。
人太多了,我不太方便说话,只能放轻声音道:“你已经赢了,不需要再假装喜欢我,放过我吧。”
“你怎么会……”他彻底懵了,完全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这两天把东西拿走,我们也算好聚好散了。”电梯来了,我不予再与他多说,也自觉没什么好说,匆匆挂断了电话。
“北芥?北芥……”
手机从耳边放下时,还能隐隐听到他一声比一声更急切的嘶喊。
第42章 再见了,北教授
“罗素的伦理学将道德与人类欲望相关联,他认为本能之上还有‘精神’,精神让我们不再自私,让我们可以共情他人。因此价值判断是超越个人的,整个人类欲望的表达,也就是‘希望’的表达。我们视某种事物是‘恶’的,实际上是'希望'没有人会遭遇这样事物。伦理学至今存在很大争论,而他的伦理学全篇都不太能站得住脚。他希望有一个充满感情但又不会因感情而变得凶暴失控的世界,大家一起探讨美与智慧,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理想主义……”
演讲结束,台下掌声渐起,我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往后台休息室。
“老师,您是要在这里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就去机场?”
我预定的是下午六点的航班回清湾,现在已经一点,早点去是等,在这里也是等,还不如早点到机场安安心心等。
“送我去机场吧。”
工作人员点头应了声,忙替我协调车辆去了。
两天转眼即过,活动圆满结束,我也该回到清湾,回到自己的家。但老实说,我倒是希望讲座一直进行下去,开个一周,半个月,一个月……也好让我有借口不用回去。
主办方特意为我叫了无障碍出租车,上下都很方便,也不用怎么麻烦别人。
一个小时后,我到了机场,将轮椅做了托运,换作机上专用轮椅,之后便拿着机票过了安检,去到登机口附近等待。
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我从包里拿出一本《小逻辑》,不知第几次的从头看起。
对于书籍,人们不该因为读过它而漠视它,对于文字,更不该因为认识它而轻视它。
每一本书都是温故而知新,你总能从中获取一些力量。这世上并不存在无用的阅读。
投身在浩瀚的哲学理论中,精神过于集中,乃至身旁有人叫我名字都没有反应。直到对方用手轻轻推了推我,我这才回过神,惊诧地看向对方。
“贺……医生?”
“好巧啊。”贺微舟脚边停放一只小尺寸的行李箱,手里还拿着张与我一样的机票,不用想,他该也是这架飞机的乘客。
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
“你好。”我冲他礼貌性地颔首,“真的好巧。”
虽然说不上熟,但也好歹认识,又坐同一班飞机,对方理所当然在我身旁座位坐下。
“我是回家过年,你呢?是来玩的吗?”贺微舟问。
“不是,来参加讲座的。”翻过一页书,我一心二用地与他说着话,“这才初四,你就走了吗?”
“够了,小动物也不会因为过年就不生病了,早点回去,早点开工。对了,小狗还好吗?有时间的话还是带它到我那边再进行个复诊吧。”
指尖微顿,我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道:“它现在被我朋友养着,挺好的,就是……不喜欢走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心理阴影。”
不知道商牧枭有没有把狗还回来,早知道那天在他家就直接把狗抱走了。他要是不肯还,余喜喜那边我实在不好交代,小姑娘期待了两个月,一应器具都买齐了……
“还不喜欢走路吗?”贺微舟愕然道,“那你让你朋友有空带它来看看吧。”
“……好。”我除了点头也只能点头。
话题暂告一段落,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书本上。
过了会儿,贺微舟忽然开口:“是上次那位朋友吗?”
我再次从书本里抬起头,惊讶于他会问得这样直接,这样唐突。作为一名成熟的社会人士,我以为不问私事已经是种无需重申的共识。
“是,是他。”
我想我表情里的“不适”有点明显,他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