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许砚把从马主任那儿问到的信息仔仔细细跟父母和二姨他们讲了一遍。
许砚妈妈原本一直是没有主心骨的性子,大事儿上都靠爸爸拿主意。后来爸爸病了,她妈似乎一夜之间坚强起来。
“做手术吧。”许砚妈妈很坚定,她宁愿承担手术的风险,也不希望爸爸后半辈子都躺在床上。
许砚爸爸也是一样的意思。
一家三口意见一致,许砚也不耽搁,当即跑回主任办公室找马主任预约手术时间。
她敲敲门,听见马主任好像在打电话。
正犹豫要不要再敲一次,就听到马主任说:“请进。”
许砚推门进去,马主任果然拿着手机。
看到她过来,立刻笑得更开,对着电话那边道:“你看,正说着呢,你的人就到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马主任问道:“你要不要跟她说两句?”
许砚听出来,电话那端就是段怀东。她不禁紧张起来。
万一段怀东让她接电话,她还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
“哎哟,老段,我说你……”马主任哈哈大笑,“你怎么还来这套。得了,我知道了,你轻易也不跟我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行,好,那先这样。”
看样子是不用她接电话了,许砚暗暗松了口气。
马主任把手机放下,视线落到许砚身上,还带着笑意:“小许,说真的,我还没见过怀东对什么事这么上心,一会儿一个电话地问。”
许砚抿嘴笑笑,心里说不出个滋味来,想了半天,憋出一句:“真的挺感谢段总的。”
马主任或许是察觉了她的尴尬,也没再多说。收起刚才玩笑的神色,恢复了医者的审慎和认真。
许砚把父母一致同意手术的事说了下,又有些为难地问道:“马主任,可不可以请您亲自给我爸爸做手术啊?”
许砚知道,想请主任主刀并不是那么容易。很多主任的手术都排到一个月甚至几个月之后了。
哪知马主任连想都没想,理所当然似的答应道:“那是必须的,怀东的事,我怎么能交给别人。不过……”
他翻翻手里的笔记本,皱着眉思考了一会,“我这两天手术排得比较满,只能安排到星期天。你不用管了,等通知吧。”
“好的,谢谢马主任!”
许砚几乎是千恩万谢地离开办公室。
临走前,她听见马主任说:“要真谢,就好好感谢怀东吧。他为你的事,没少操心。”
……
当晚,许砚让妈妈和二姨他们都回去休息,自己在病房守着爸爸。
毕竟是骨折,爸爸疼得一直叹气。许砚请值班医生过来,打上止疼药,爸爸才终于慢慢睡过去。
夜晚的病房十分安静,适合想事情。
许砚在脑海里把今天的事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从中午张经理突然主动给她放假,到出租车上接到段怀东的电话,再到知道是段怀东安排了医院里的一切……
她明白,有些事、有的人,她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看爸爸已经睡熟,许砚悄悄开门出去,走到楼梯间。
从通话记录里找到尾号2009那个号码,拨出去。
楼道里过于安静,接通音在听筒里格外清晰。
每一下“嘟”声,都令许砚多紧张一分,脑海中的弦越绷越紧。
直到她觉得再有一声,那弦就要断掉时,听筒里终于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
“喂?”
短短一个字,猛然拨响许砚脑海中的那根弦,发出激昂的嗡鸣声,而后戛然而止。
许砚愣住,无边的寂静顷刻将她吞没。
“说话。”
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有着不容忽视威严。
许砚慌乱,甚至不知所措。又沉默了很久,才怯怯诺诺道:“段总,谢谢您。”
“你半夜打电话,就为了说个谢谢?”
段怀东浅浅咳了一声,声音清朗些许,但还是带点沙哑。
许砚被问住。
她刚才脑子太乱,只想着一定得给段怀东打个电话,以至于根本没有看时间,也并没有想清楚该说什么,要怎么说才合适。
到底还是太冲动,许砚懊恼极了。
面对段怀东这样高段位的男人,她就像只刚出洞的老鼠,躲也没处躲,逃又逃不掉,只能傻乎乎跟着他放出的毒饵。
“段总,我……”许砚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缓缓说:“我知道,不管是工作的事,还是我爸住院的事,都多亏您帮忙。要不,您看需要多少钱,我慢慢还给您。”
段怀东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事情。
其实连许砚自己,都觉得这番说辞傻到可笑。
段怀东怎么可能要她的钱,恐怕就算把她卖了,都不够段怀东一顿饭的开销。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段怀东不答反问。
许砚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三刻。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怪不得他声音沙哑,原来是睡梦中被她吵醒了。
“许砚,”段怀东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你觉得一个男人愿意帮一个女人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