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丰走了过来,一位皱着眉的老人眉间微微舒展,手上的拐杖轻轻敲了敲青石板的地面,道:“本想让他转移到病房里去。但他死活不肯,说死在外面怕找不回家。”
李丰摇头:“没事。伯,由着爷爷去吧,最后这么点时间,尽量遂了他的意吧。”
房内,原本摆放着一些书籍的花梨木桌子已经挪了位置,取而代之在上面耀武扬威的是正在描绘各种曲线的各种医疗仪器,无数跟管子从各种仪器中接出来,像是一条条脐带,传输的营养液正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生命。
李老太爷的床边没有开灯,李丰知道李老太爷向来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所以才宁肯在黑暗中缓缓沉睡。他鼻子上戴着呼吸器,氧气正透过床边咕噜咕噜作响的小瓶子,涌到他的鼻尖,可呼吸仍然是进少出多。
毫无疑问,李老太爷的身体已经再也支撑不住。
这时候,他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却如同星辰一般发光,他低沉地对房间内那几位关注着仪器的医生道:“你们先出去。”
“老太爷……”
李老太爷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没有多说什么,但房内那些白鹿门的老人还有那些年轻一辈,都很识趣地有序出门,顺便还把那老旧的木门给轻轻带上。
李丰刚刚想说话,李老太爷却已经先开口了,声音冷淡,带着一股子寒意,给李丰带来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李丰不明白他这股寒意从何而来,走近床边,伸手握住李老太爷那悬在半空中的手,却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冰,里面的血液似乎早已经流干了,凉得可怕。
“什么事情?”李丰低声问道。
“周骏臣。”
“周骏臣?”李丰心里一跳,强自镇定道,“他怎么了?”
叹了口气,李老太爷伸手轻轻地握住李丰的手:“李丰。”
“是。”
“爷爷都已经要死了,你真的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李丰仍然犹豫“我不明白爷爷你在问什么。”
李老太爷终于冷厉地笑起来:“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把这层窗户纸干脆地捅捅破。”他尖锐地道,“一个投资天才?一个白手起家的传奇?医药行业的毒眼龙?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儿?别人都在奇怪周骏臣为什么给自己集团取了个柳髫这样晦涩的名字,髫是孩子的头发,柳树垂髫,都以为他是在追忆自己的少年时光。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柳代表的是木字,而髫既然代表孩子的头发,也可以代表孩子,而孩子……是大人的子女。木子,不就是一个李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