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凌脑子里反复闪过老单那张无赖的脸庞,实在没法把这个老骗子把所谓的世外高人联系在一起。不过又想到爱闹的黑白无常,一时间又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人间的修真者甚至是天上的神佛,也许都不是那种张口不说人话每天用文言文劝学,用人生大道理感化众生牛马的类型,就算是素来令人觉得超脱世外修行奇妙境界的佛家西方极乐世界不还是一样有孙悟空这样一位异类么?
有这些“珠玉”在前,老单那张没个正行的褶皱老脸突然也没来由的高深莫测起来,而在叶萧凌感觉里,从来没有表现出要走意思的他在一个星期前突然失踪这种事情也就变得谜团重重来。
一种情况是老单真的有正事儿要做——虽然在叶萧凌的感觉里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才是老单的正事,不过……姑且看在他是个世外高人的份上,那就把他当已经在下水道都不知道钻了多少米的身姿往上拽一把把,从鼹鼠变成……萝卜?他暗暗笑了笑,觉得长久没在肚子里满怀恶意地揣测老单,之后又有了这样一次机会十分有意思。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如果老单是提前预料到了叶萧凌这边出了事儿会导致有人去那座小村落调查他的话,那老单恐怕还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还是修真者中的战斗机呢,虽然跟两个没良鬼差黑白无常厮混时间也不少,加上那个自己强行拜来的便宜医术师父李时珍(当然李时珍不知道自己被莫名奇妙地被叶萧凌编排进了医学身世里)不断地了解一些超乎凡人界的事情,知道算卦这种事情可真可假。
而且,这个可真可假还不是那种信则真不信则假的说辞,白无常说过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这些十殿的阎罗王就在他们面前展露过一些算卦的本事,按照他说的修为到了,再加上那么点知识分子的底气,也就是对易理卦象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等等杂且深奥的东西理解得多一些,灵光一动手指一掐也就福至心灵知道前事如何后事发展了,不过算卦这种东西,越是牵扯到命运牵扯多的人越是难算,就比如说古时候帝王总喜欢让算命师们关在房间里看星星美曰其名为“夜观星象”,看自己的王朝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大事儿,看看自己的一生又会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一群后来被封官叫钦天监的算命师就这样在观星台上面面相觑,晚上露水多寒意种,所有人瑟瑟发抖,一脸委屈地看着天上星星祈祷乌云遮一遮好让他们能相出一个“今日天气不适合观星占卜”的理由来搪塞一下难以伺候的君王,然后回家抱着老婆躺在热炕头上做点延续人类生命的重大事件。不过乌云显然也没什么配合下面这群坑蒙拐骗专业户的兴趣,依旧躲着睡大觉。所以这些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商讨起一个关乎生死的论题“如何在不得罪君王的情况下让他觉得他们观星得出来的结果十分可信”。
他们并不是真缺乏易理知识,没有那点能力,真如果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早在宫门外就能带到净身房咔嚓一声手起刀落干干净净做女人了,哪儿轮得到他们好吃好喝地在钦天监里看看书看看星星——虽然十年如一日地看星星确实有些无聊。
但是上天明鉴他们也想能够为君王鞍前马后动不动就预测王朝兴衰与一代君王之安危,但这些事情太大了,君王之所以能成君王,本身携带的滔天气运就压着他们那点卑微的易理算学,真要预测这种事情,恐怕不光本人的易学、真力修为得有古代先贤袁天罡那般妖艳才能在模模糊糊的将来中找到一股子脉络,可为了这么点破事儿让他们掐指一算然后被天道反噬吐血身亡,谁会这么傻。
好在叶萧凌自认自己不算牵扯天道,老单也并不是算什么山河社稷那种等级的大轮盘,预知个一个星期前预知到有人会在他偷鸡摸狗在山野之间点火拔毛烧烤撒孜然地时候对他和村子有一次深入地盘查总这种本事,叶萧凌还是相信他是有的——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是个世外高人而不是某天欠下隔壁老冯三瓶烧酒逃之夭夭。
“我师父……他向来没什么高人气度……”叶萧凌说到这里,看着赵志铭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无语道,“可能他们那种人,都比较古怪吧。”
……
遥远的小乡村,四面环绕的山体上,有一个隐蔽在灌木丛中深邃的洞穴,而洞穴的外面,一位穿着破旧麻布道袍坐在同样破旧的“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旗子上的老头正把新抓到的山鸡用一根用竹节切削出来的碧绿长竹签穿起来,一脸兴奋地呼啊呼啊吹着炭火,不知道是炭灰吸进了鼻子还是山上清风寒冷着了风寒,大声阿嚏了一声,揉了揉鼻子道:“妈蛋,谁想我呢。”
忽然又眉飞色舞道:“肯定是山门里那群在我屁股后面崇拜我道术修为的小师侄们,二十年没回去了,估计他们都从粉嫩的小时候长成像叶叶萧凌那样的臭小子了,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