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九两,陈九两,我是一个警察,如今的我已经结婚生子,我的老公,跟我是同事,他的名字叫郑江涛。
我不是一个擅长去表达的人,更不怎么会用文字来叙述一个故事,但是有人委托我,要为一个故人的故事来谱写一个结尾,如果是旁人,我不会理会,可是那个人,我无法拒绝,因为他曾经如同一个昙花一般在我的心扉绽放过。
再美,也只是一瞬,正如我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样,当年针对他设的一个局,我是一个局外人,更是一个最不稳定的因素,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从一团雾水到抽丝剥茧找出真相,我震惊于他的睿智,更欣赏他的执着。
他的名字叫赵三两,这是一个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内心深处颤抖的男人,文士风流,他没有,所有靠文字吃饭的人具有的东西他都没有,他只有他的一个头脑,让我叹服。他去整理事情的眼光到现在都在影响着我。
这世界上到处都是真相,少的只是发现真相的眼睛。
不再赞美他,因为一切的话,都掩盖不了我内心的歉疚。
当年我和他分别之后,他给我发了一个邮件,解答了全部的真相,而我的分析,虽然这个所谓的真相里有一点点并不恰当的部分,但是逻辑上基本上趋于完美,我是警察,我不能让我的好奇心干扰了我的工作,这件不痛不痒的事儿,我终于还是放在了一边。
如果我知道,这是我跟赵三两最后一次交谈的话,我不会做那个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下一次见到他,是在平顶山市精神病院。
我提着水果,见到了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他,残破的外套,肮脏的脸,他很狼狈,狼狈到我几乎认不出那是他,跟我同行的虎子啕嚎大哭,过去用他的西装使劲儿的擦着赵三两的脸,可是那张脸,却怎样也擦不干净。
那一双眼睛也不在睿智,而是看着我,空洞,茫然。
我手里的水果,跌落在地上,散了一地,可是我没有弯腰去捡。在我的背包里,有一个我给他准备的礼物。
一本《阴婚》的印刷版,这是他最后的著作。
———————一星期之前,陈老虎找到了我,那时候我还在办一件棘手的案子,这时候的陈老虎终于发挥出了他在生意场上的敏锐直觉,现在已经是齐齐哈尔有名的商人,他问我要不要去看一个朋友。我问是谁,他回答说是赵三两,他的病没有好,反而彻底的疯掉了。
我心里嘎登了一下,内心深处有一个东西,破裂了。
我快速的交接了手上的案子,跟着陈老虎,来到了平顶山。
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赵三两已经不在认识我,我把书递给他,他不接,而是伸出黑黑的双手看着我,眼神之中满是祈求的哆嗦道:烟,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我没有烟,已经戒掉了很久,因为在几年前,眼前的这个男人拔掉了我嘴里的烟,浅笑的用我的话来攻击我道:你说的,抽烟不好。
泪水终于模糊了我的眼,所有的骄傲都在此刻被全部打碎。
陈老虎摸出烟,塞到他的嘴里,哆嗦着给他点上火,赵三两疯狂的吸着,三口烟就已经燃尽,抽完烟的他舒适的躺在角落里,仿佛现在的他,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已经忘却了所有人,所有的烦恼,他的父亲,一年前去世,现在家中只有一个母亲,他却不认得了。
而他是师父吴老狗,本来就已经是肝癌晚期,他甚至没有治病,用所有的人给这个徒弟设局,失败之后,他很快死在了莆田的医院,这一切,都是陈老虎告诉我的。
——那封邮件之后,赵三两没有再跟我有任何联系,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太骄傲了,骄傲到无法接受自己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事实,他换了电话,注销了邮箱,搬了家,没有人能找的到他。
我本以为他到了一个无人识得他的地方,谁知道,他选择了落叶归根,回到了曾经生他养他的平顶山。
我抓住了他的手,看到他手腕上的几道伤口,几乎全身颤抖,陈老虎告诉我,他几次选择了自杀,都没有成功,终于把自己逼疯。
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赤身裸体的躺在大街上,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一行大字:
我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真的不是一个善于用文字描述的人,所以我不知道我混乱的表达你们能不能看懂,因为我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心,也是混乱的。
虎子当时带走了赵三两,他问我能不能帮忙把他送出国去治疗,花多少钱都无所谓都不在乎,我点头道:我尽量。
我们俩当时掏光了身上所有的现金,留给了赵三两的母亲,那个满头银发脸上没有看见过笑容的慈祥老人,喝了一碗她烧的玉米糊糊,就着榨菜,却已经感觉那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我们走的时候,这个老人还道:告诉三两,我身体好的很,大男人要顾及自己的事业。
我看着这个曾经把我误当成儿媳妇的老人,叫了一声。
妈。
她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兴许是感觉自己快掉光的牙齿不太雅观,她还掩住了自己的嘴。
我用尽关系,终于搞定了赵三两出国的问题,虎子给我封了一个大红包表示感谢,带着赵三两出了国。去了美国,虎子当时走的时候对我笑道:虽然我是个爱国的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洋鬼子确实厉害,三两的病,这次绝对能看好,相信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赵三两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