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天晴,百官下了朝,商珠却领着数十名文官,形色匆匆。
“商姐姐这是要去哪?宫外道上的雪都清了,不如今儿我请姐姐去廊春坊吃茶听曲去——”
拦住商珠去路的是兵部司马萧承晔,此人是个纨绔,少时就颇负军功,平日里没事总爱缠着她。
她示意身后的人先行去备着,敛目朝他行平级之礼:“萧司马,皇上要召中朝大臣同礼部与工部,在澜昭殿复议重设内书阁一事。中书令特命下官一道前去,以便拟诏令之需。”
萧承晔一听,气笑了:“内书阁?这事不是去年年末就议过了吗?连太学院的诸多制度都未周备,内府的那群太监都是伺候人的下作玩意,要读什么书?”
商珠:“是皇上要复议。”
“掰着脚趾想就知道,这哪会是皇上要复议的。狗太监真能蹦跶,一人得道升天还不算,还要把自己的干儿子干孙子都提拔上来,他倒不如把满朝文武的命根子都割干净了,那里外把持朝政的不就都是阉人了。”
商珠略显难堪。
萧承晔见她如此,赶紧掴了自个的嘴,好声安抚道:“好姐姐,我自小在军中厮混大,污言秽语惯了,你就当是没听见。”
商珠纠正:“商侍郎。”
萧承晔笑着应:“是是,商侍郎,商侍郎。”
商珠不与他多置喙,以公事为由,先去了澜昭殿。
萧承晔追了她两步,不想迎面撞见了巡逻的禁军队伍,领队的是禁军统领方济。
方济远远瞧见了商珠的背影,又看向萧承晔,暗地一笑,走过去朝他作揖一拜:“萧司马,商侍郎可是国家栋梁,受燕相器重,人也不能丢了高官俸禄,嫁到你府上跟你满屋子的妯娌挤一间。”
禁军本隶属于兵部,可这支皇家护卫队与别的军队不同,是在内宫当差。自内府之权极盛之后,调度禁军之权就逐渐移交到了内府手中,名正言顺地成了郝顺的爪牙走狗。而今的禁军只是在兵部挂个虚名,连每月的考核都是由太监督办的,发放俸禄走的也是内府私账。
兵部早几年前便因禁军脚踏两只船,同时听命外朝与内府,闹得诸多不快。
如今兵部对禁军已无调令实权,禁军又有了新主子,两边的人在宫外碰上了,一言不合难免啃咬起来,常常不顾颜面。
萧承晔早看方济不顺眼,也是一煽就着,歪嘴吹哨:“哟,刚还说着呢,狗太监的干儿子就吠到爷跟前了。有种,就再叫两声给爷听听。”
“皇城之内,你说谁狗……!”
“狗仗狗势,有什么可嚣张的,在皇上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只可惜了常岳,人赤手空拳就能把十个你给打趴下,却要屈居在狗孙子的手下做副统领。”
方济听他一口一个“狗”,怒不可遏,啐了一地:“老子是打不过常岳,可还打不过你这黄毛小儿么!”
他紧握着剑柄,忍气不发,属下也劝他休与萧承晔一般计较。
萧承晔见左右有人拦着,嘴上更是不肯饶人:“打,你打啊,小爷是堂堂正正的兵部司马,十四岁就跟着先皇和燕相一起打天下的,论品阶论官职论功名,禁军上上下下都得喊我一声爷爷!”
方济正欲作罢,可此时暗中似有股力道推波助澜,剑从鞘壳飞出,眨眼的功夫,剑刃上沾了一道薄薄的血痕。
萧承晔的脸花了。
萧承晔捂着脸愣了半晌,喉咙发干,意料不到方济真会动手,居然还是持剑行凶!
他呼吸一促,也不顾了,丢了朝笏便朝方济扑来,破声大呼:“他奶奶的!小爷我跟你拼了!!”
……
魏绎与诸臣在澜昭殿议事起不久,就有宫人匆匆来报。
“皇上,出事了!禁军与兵部的人在长明殿外打起来了!常统领已带人去制止了,也不知这会劝住了没有。”
听到是禁军出了事,郝顺先着急质问:“好端端的,禁军怎么会跟兵部的人动起手来?”
“回公公的话,几个路过的宫人说,萧司马下朝出宫的路上碰见了方统领,两人不知怎的就争执了起来,许是脾气一急,便动了手。起初也只是萧司马和方统领两人的私怨,其他的禁军护卫也是想劝架的,可赶巧兵部的几个官兵来宫里办差,撞见本部的大人与人相斗,气不过要去帮,这才火上浇油,致使两边都打了起来。”
“有这么巧的事。”魏绎指尖摩挲龙座扶手,问:“兵部那几人今日来宫中办什么差?”
有工部官员上前答话:“皇上,半月前逐鹿军在京畿一带肃清了一个余孽的据点,虽没抓到人,可缴获了一批正在赶制的军火器械。按国律,兵部要将这些军火器械送至国库清点察验,才好存入库部司的。这批军火不是个小数目,一天是清点不完的,所以兵部的几个吏司拿了腰牌,清点完之前每日都要入宫来。”
郝顺仍抓着细枝末节不放:“是谁先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