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份,过完国庆,复课闹革命的通知也下发了下来。
沈寒露结束了她的带娃生涯,孩子被交到了何春香手里。
至于沈寒露二姐和二姐夫,沈寒露二姐因为是教政治课的,对学生很温和,从来没有打骂过学生,也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不正当的言论,所以并没有被学生们怎么刻意针对。
沈寒露二姐夫和曾教授刘教授就得隔三差五的写检查,进行自我批评,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至于他们家最出息的曾武,据说在帝都混的是风生水起,曾教授刘教授在来看望两个孙子的时候多次说过就当没有曾武这个儿子。
沈寒露他们学校也恢复了上课,只是和之前相比,整个学校的学习氛围变了很多。
首先,学校的老师少了不少,同学也少了不少。
教沈寒露音乐的老师就去劳动改造了。
同学里,有好几位都没来上学,除了姚元元,刘俐,赵铭,沈英勇,徐伟都没有来。
这些同学有的父母是干部,有的父母是文艺工作者。
而沈寒露同宿舍的云婷,则成了骨干。
钱雨和孙露这次见面都文静了许多,想来这段时间她们过的也并不算轻松。
可以说,受到影响最小的就是周思思了。
现在在学校上课已经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了,沈寒露如果不是为了领张毕业证书,等毕业后好找工作,根本不愿意来。
云婷相比起上个学期,有底气了很多,整天昂首挺胸的。
周思思看不过她,说了她好几次,同样都是贫农出身,周思思才不怕她呢。
完了周思思还同沈寒露抱怨:“云婷现在怎么这样啊,脖子都扭上天了,我看她呀,现在今天斗这个,明天斗那个,快疯了都。”
沈寒露说:“现在她这样的人还少吗?”
“也是,大家都中魔了,不过云婷她还有一点好的地方,她从来没有领着人斗过咱们老师。也是,知道她家庭情况不好,咱们班的老师都在偷偷帮她。我见过任老师私下给她粮票,还有她那双胶鞋,是刘老师送的。还算她还有一点良心。不过这点良心在她斗其他人的时候,我又觉得她很没良心。”
因为到了学校,不敢再看自己的外语词典,记背单词了,沈寒露就每天翻阅自己的高中课本。
她的高中课本有两套,还都是从姐姐们手里流传下来的。
课本上也有笔记。
她就把整套课本带到学校,每天自学,她觉得虽然现在没有高考了,但将来自己怎么也要考上上辈子的大学啊。
可以说,在整个班级里,沈寒露是唯一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的。就连周思思,都开始四处打听市里的单位怎么招人了。
因为二姐家现在也常常有人光顾,沈寒露就不怎么去她那里留宿了。
宿舍呢,放假的时候云婷那一帮人会去她们宿舍聚集,搞得沈寒露很不自在,所以她一放假就回家。
从学校附近坐公交,再转车坐去回县里的公交。回了县里借大姐家的自行车回老家。虽然真的很费时间,每次回家最少得三个小时,但沈寒露实在是不愿意呆在学校。
从学校出来沈寒露准备去公交站,他们学校和刘和上班的厂子离的很近,所以来这个站牌等公交的除了附近的住户,学一中的学生,就是电机厂的工人了。
这时,公交停下,这并不是沈寒露要坐的公交,也就没有在意。
街上有红袖章来来往往的,见谁不顺眼就拦着查问,应对这些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穿的和他们一样,然后包里放本语录。
只要你看语录看的很认真,很少会有没眼色的过来打扰。
语录其实就是个小小的本子,里面的内容不算多。
翻来覆去的看,沈寒露已经可以背诵一百五十六页之前的内容了。
本来沈寒露背诵是为了正确,但后来发现,语录里的很多内容非常的有见解,在上辈子,她学习这些的时候很年轻,校园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在诱惑着她。很多的思想她只是耳朵听听,眼睛看看,嘴巴记记便过去了。
但现在用心去看,沈寒露便觉得自己懂得了很多,成长了很多。但她知道自己的成长还是很不够的。
历史需要辩证的去看待,从小学校教的就是几分功劳几分过错,但一个人的功劳与过错应该理智的去看待,而不是单纯的,笼统的,像是切蛋糕似的分成几份。
现在的沈寒露成长的年代,是被资本主义封锁的年代,是要咬着牙自力更生的年代。
历史证明了这一条道路并不好走,但并不意味着换一条道路,就是坦途了。
现在想想自己刚刚恢复记忆时候的表现,沈寒露觉得除了软弱,再没有别的词语。
但她现在有了自己的信念,她知道了自己要努力的方向,整个人生,就重新的拥有了意义。
这时,就听车站传来一阵吵嚷,沈寒露抬头一看,是几个红袖章拦住了一个带着四个孩子的女人。
询问的声音很大:“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是我们宁城人吧?来宁城做什么?”
有个小女孩直接被吓哭了。
看见这种事情也不能不管啊,沈寒露忙把书放包里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这时她发现领头的是云婷,但云婷没有说话,开口的是站在云婷身后的女生。
那个女生看着沈寒露,撇着眼:“你是谁呀?”
沈寒露拿出语录,说:“你是谁?问人是谁之前不应该自我介绍吗?”
“自我介绍,我凭什么对你这种人自我介绍?”对方见沈寒露长得漂亮,衣着整洁,便觉得她肯定不是工农的后代,就是家长是工人,也肯定是工人里当领导干部的。
“语录第一百九十二页,人民的国家是保护人民的。我是人民,你也是人民。我这种人,我是什么人,我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凭什么你能对我吵吵嚷嚷,是我犯什么错了吗?难道非要理论理论?““你说你根正苗红就根正苗红啊?谁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