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
冬妮招呼了一声,倾身就去端自车上的双耳陶缶。
“打豆麻油?”郑凯看了眼冬妮的盛器问。
“嗯。”冬妮点了点头,“打豆油。”
时下仅有北盟提供炸油条的棉籽油,菜籽油,豆油,茶油等食用的植物油,其他地方是不吃植物油的。
桐油等植物油,此时只被作为制作绢布,缆绳索,防水帐布,密封润滑用油。
时下吃的都是动物脂肪油“脂膏”,民“脂”民“膏”。羊牛等有角的动物油为“脂”,猪狗等没角的动物油为“膏”,肥凝为脂,释者为膏,固态叫脂,液态为膏。
春用牛油煎乳猪,小羊。夏用狗油煎鱼,野鸡。秋用猪油煎小鹿,小牛。冬用羊油煎鲜鱼和大雁。
液态油在北盟名菜“炸油条”出来前,市面很少。煎不过用肥皂一样的固态羊脂肪抹一下,有了铁锅,才有了液态“油”的需求。
北盟供应植物油,唯一的原因就是“便宜”。
一斤粮食与一斤肉的价格差距放在那里,差十倍,猪的等级看的就是肥膘,越肥越好,肉价越贵。
脂肪不够,人民又需要油脂,那该提供什么油是不言自喻的。
既然牛油,羊油,猪油,连鱼油都供应不上,抓鲸鱼又一时半刻抓不住,那就只能先用植物,把油脂需求缺口补上。
“油”是大宗,“精粮”,“油”,“禽畜”等,都是粮食的深加工,都是以“作物”为基础的食品链条,附加值远超粮食。
加工越深,链条越深,附加值就越高,产业链的产值就越大。基数越大就越是远离匮乏,就越是没有饥荒。
越是大吃大喝,越是浪费,就越是能抵御粮食风险,就越是不会有饥荒。每个人的需求就是个粮仓,市场本身就是个大粮仓。
食品加工链条越深,就越是不会有饥荒,链条本身就是个超级粮仓。
幽州粮价涨了近三倍,一斤谷物仍不到三分钱,磨成十一两白面,就值六分钱,两斤谷物能出一斤禽肉,三斤谷物就是一斤猪肉,一斤猪肉收购价就是两毛四。
一个吃糙粮的节俭幽州,一个吃肉的浪费燕歌,在粮食供需都大体处于平衡的情况下。
实际的情况是,即便处于一个州,燕歌的粮食供应始终就处于过剩状态,人均粮食供应量能超过幽州的五倍以上。
若能把吃糙粮的节俭幽州,改造成吃肉的浪费幽州,那即便幽州全州遇上颗粒无收的风险,照样毫发无伤。
而任何一个吃糙粮的节俭州,都经不起任何风险,粮食供应量与价格稍一波动,就是人相食。
为了让人多消耗精粉,肉禽蛋等深加工产品,北盟许多物资都有过按人头“免费发放”的阶段。
甚至为了卖“油”,改变人的烹饪习惯,免费铁锅都发过。
即便是冬妮这样的前流民,吃惯了油脂,习惯了煎炒烹炸,“油”就变成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了。
“打油自己打去,没看我忙着呢。”
头上戴着罩头白帽,薄大褂两袖罩着青色袖头,正看着仨推平车粮站的小工,将一桶桶肉噪子,豆油,成扇的猪肉,朝铁车上搬的崔破,没搭理跑来套近乎的郑凯,只是顺口问了句,“你不去给猪注水,找我干嘛?”
“嘿嘿,我就没注。”郑凯挠了挠脑袋,似憨厚的笑了起来。
崔破闻声一愣,也乐了,负手点了点头:“那就是想来粮站上工了?”
“嗯。”郑凯又是嘿嘿一笑,老老实实的点头。
崔破也嗯了一声:“你自己去医站体检,完了来找我就行了,别让你爹晚上来串门了啊,你自己来找我就行。”
“嘿嘿。”
郑凯只顾装傻憨笑,望着院内房内围在一个个大桶前,提捧着各式各样盛器,正在排队打油的“市民”,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羡慕。
他羡慕的是一个个看似穿着朴素,正在为人打油称膏的粮站“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