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些,唐来音也觉得苦闷:“这一点确实不可饶恕……但是,话说回来,若说孟家一直忍辱负重,隐藏自己是前朝的忠臣身份,那么,我怀疑孟家从书香门第落得如今的下场,是他们自己故意造成的。为了从这世上销声匿迹。这么说来,孟鹤棠父亲孟均应当也藏得深,不容小觑……对了!幼一,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唐来音一把握住唐幼一的手,神色认真道:“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三年前你爹娘死了好些日子我才得到消息吗,原来是有人故意拦截了你的消息,那个人就是林非献。后面我能得到消息,是孟鹤棠的功劳,是他派人去查清情况,然后又着人寻我的消息,再用我不会怀疑的方式让我知道你爹娘遇害了。”
唐来音的眼中含着感动:“不止这些,当时我们姑侄俩能顺利离开崇延,也是由孟鹤棠操持安排,且一路有人跟随保护我们到幽州。若不然,那林非献不会那么容易放你走,这些都是方才钟静告诉我的。幼一啊……”
唐来音重重握了握唐幼一的小手:“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
唐幼一仍旧垂着视线,神色也依旧淡淡,但从她拿羹舀饭的手僵滞不动了来看,她内心并不平静。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但是,她选择了各自安好,选择了视而不见。
“姑姑……”唐幼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张嘴:“就算他很好,我也不会选他。”
“为什么?”唐来音难以接受。
唐幼一暗吸口气,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因为我想过得简单快乐,跟着他,我怕没有安宁日。”
唐来音感到头疼郁结,不明白乖侄女怎么忽然那么坚决,可看她的模样又不似有假,只能道:“这个不急一时,你可以再好好想想,你现在还小……”
“姑姑,我……”唐幼一打断她,握着碗的手指微微泛白:“我想好了,我要嫁给冯川哥。”
“啊?!!!”唐来音从床上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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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鹤棠从未吃过这般难熬的晚餐。
因为人多,天气舒爽,他们将桌椅饭菜搬到了院子里。分了四桌,每张桌子上都挤满了人,大伙儿就这样就着火盆里的火光,吃菜喝酒,猜拳逗闹,场面好不热闹。
孟鹤棠第一个落座,因为他要挑一个能看到所有人,又不叫人注意到他的位置。
他尽量让自己细嚼慢咽,尽量让筷子光顾每一道菜,于是,他的筷子转着圈地把所有菜光顾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眼睛非常忙,要看菜,要看找他说话的人,要对他们表现得很平常,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迅速扫过四周的人,接着再扫向大敞的屋门。
为何还没来。
难道是在屋里吃了?
握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又放松,缓缓伸出,让筷子落到一碟不知盛着什么的菜上,胡乱夹起一块,再慢慢放入口中。在咀嚼的时候,再一次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扫出去。
每看一次,心里便揪紧一分。
每吃一口菜,嘴里的涩便加多一点。
像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在倒数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
又绝望,又无奈。
再不来,菜都给他吃完了,他就没有理由还坐在这儿了。
“三师兄!”耳边忽然有人冲他喊,接着,一个酒坛咣地放在了他面前:“来!师弟几个陪您喝几杯!许久不见,您都不知我们有多惦记您!”
孟鹤棠定睛一看,抿唇一笑:“七师弟啊,两年不见,长个儿了,会收拾自己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工整的衣服,挠挠头:“我讨媳妇了……这都是我媳妇给我捯饬的。”
孟鹤棠心里一阵嫉妒,没好气地一把拍在他脑瓜子上:“好哇你!十六岁毛没长齐就敢讨媳妇!”
“长了!早长齐了!”那人无辜大叫。
孟鹤棠说着就扯他裤子:“打开给师兄看看是不是长了。”吓得那人魂飞魄散,紧捂裤/裆,那滑稽的模样引得大伙哄堂大笑。
屋内在生气的唐来音听到这热闹的嬉闹声,扫了眼一直垂着视线不语的唐幼一,想到她还没吃饭,心里就一软,语气还是带着点怨气:“别呆这儿了,快出去吃饭。”
“我不饿。”唐幼一待在这儿就是为了不出去吃饭。
“你!”唐来音登时又来了气,没想到她的小乖有朝一日会连着气她两回:“你翅膀长硬了是吧?叫你吃饭你都不愿意了是吧?”
唐幼一心里一紧,发现姑姑当真又生了气,忙不迭过去解释:“姑姑误会了,我不是要气您,我是真……”见她瞪着自己的眼神含着浓浓的失望,心里一阵难受,只好服从下来:“……我去吃,姑姑别生气。”说完,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孟鹤棠正在推弟兄们递过来的酒盏:“聊天归聊天,酒就……”
正想拒绝,瞥见桌子上的菜寥寥无几了,灵光一闪,转道:“酒就小酌几杯吧。”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酒。
从前装纨绔少爷时,常要出去喝酒,其实那都是假喝。
开头喝两杯沾点酒气,后面再用障眼法将酒洒掉,所以每次别人都喝趴了,他依然精神奕奕,逐留下千杯不倒的印象。
实际,不仅酒量差的惊人,酒品也不太好。
——不到万不得已,记住千万别把自己喝醉了。
这是他师父吴闫真在他十四岁那时,经历过他的一次宿醉之后,给他留下的忠言。
至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师父只丢下两个字。
——畜生。
于是他乖乖闭了嘴,再也不提此事,更从此谨记酒这东西有多远避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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