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微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依偎着婆婆,拖着长音儿唤道:“娘——”
太夫人笑着揽了揽她肩臂,和她说体己话:“老四想让你有个好身子骨,才寻了之澄过来,到时量力而行即可。他说一不二的年月已久,不乏独断专行的时候。至于你,小事上,顺着他倒是无妨。等到接手家里家外的事,占理的事,定要有自己的主心骨。”
是在委婉地告诫,做乖顺的妻子可以,却不可以做没准主意的孟四夫人。不然,家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还会影响到孩子的认知。
徐幼微想到孟观潮昨日给她摆道理的那一番话,觉得母子两个心思相仿,都盼着她逐步成长,成为心智手段也足以与夫君并肩的女子。
都在担心,她会因为今时事情少,被疼着惯着的情形太多,从而沉沦其中,生出懈怠之心,失了本性,忘了自己的责任。
都是一样的,目光长远。
这般的良言,徐幼微自是谨记在心,郑重称是。
王嬷嬷走进来,禀道:“大公子来了,有事禀明太夫人、四夫人。”
婆媳两个俱是有些意外。太夫人道:“让他进来吧。”
徐幼微转身坐到太师椅上。
片刻后,孟文晖走进来,恭敬行礼,取出两份拜帖,交给王嬷嬷,解释道:“逢三小姐想拜见祖母、四婶。帖子送到三叔那边的回事处,总被退回。因此,我就代她直接送到您二位面前,讨个准话。”
府里有两个回事处,一个归打理庶务的三老爷管,一个归四房管。常来常往的人,不消几次便摸出规律,造访孟府不同于面见太傅,若见后者,帖子直接送到四房的下人手里就行。
不知情的外人,帖子自然会送到三老爷那边的回事处。这倒是无妨,三老爷过目之后,径自派人送到四房那边。像这次直接退回的情形,倒是非常少见。
由此可见,三老爷也觉得孟文晖这桩姻缘是胡闹,打心底不赞同。
太夫人笑一笑,“你也知道,中秋将至,事情多。我没空见逢三小姐。”
相较而言,徐幼微的答复则很直接:“我也不见。于理不合。”
逢三小姐要见她们,不外乎是通过二人恳求孟观潮,早日释放逢舟。但是,明面上,孟府主持中馈的是大夫人,逢三小姐来日要做的也是大夫人的儿媳妇,绕过未来婆婆来见她们,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算谁的?
孟文晖似是早已料到,无一丝失望,称是行礼离去。
太夫人笑吟吟地凝了幼微一眼,很满意的样子。
徐幼微又盘桓一阵,回了卿云斋,得知林漪在小书房看画册,便不打扰,坐在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打络子。
孟观潮做的七块玉牌,都要配上最结实的丝线、好看的络子。
手里忙碌着,脑子也不得闲。
如今的逢三小姐,便是前世的她与徐府,不曾打听孟府旧事、发现蹊跷,以为孟府与孟观潮的权势是一回事,只要嫁入孟府,孟观潮便会因着亲人情分,予以照拂。
在前世,孟观潮的确那么做了,让徐府多了十来年安稳。
彼时的孟文晖,自成婚当晚就开始打怵,说要怎样,才能让徐家走出困境。
她想的是,不论是大老爷还是四老爷,出手斡旋一番,便能办到。
随后的日子,没有新婚燕尔,孟文晖越来越烦躁,她越来越提心吊胆。
一次请安时,大老爷说,徐家的事,你不知根由,实在是棘手。
她知道棘手,但是仍然相信,以孟府的地位,断然不会让姻亲落魄。
她和孟文晖俱是心绪焦躁,微末小事上,便开始磕磕碰碰。他说她不够敦厚柔和,她则开始怀疑,他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是信口一说。
一个多月后,父亲二叔官复原职,只有祖父不能再返回官场。
她已经知足,对大老爷、大夫人感恩戴德,夫妻两个脸不红心不跳地全然接受。
要在一年之后,与孟文晖关系恶劣之至,一次为了徐家的事起了争执,他说,真不明白小叔当初是怎么想的,解徐家的困局干嘛?长房哪个求他了不成?
她震惊,却仍是没完全转过弯儿,只当孟观潮是为了家族颜面着想,便主动出手。念及他那时并不在帝京,促成此事,定然花费了太多心血,对他除了惯有的惧怕,便多了一份敬重。
一次去太夫人房里请安,恰好只有母子两个在说话,便郑重行礼道谢。
他坐在太师椅上,离她有一段距离。
她感觉得到,他望着自己,却不应声。
她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声音轻,他没听清,便大着胆子望向他。
刚对上她视线,他便错转视线,敛目瞧着手里的茶盏,语气淡淡的:“应该的。”
应该的。
应该的么?
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徐幼微打络子的手停了停,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
他不希望她记挂以往的事,不要她的亏欠。她目前如何也做不到,好在这并不妨碍她惜取今时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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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观潮回到府中,常洛在等。两个人到外书房说话。
常洛有事相求:“我媳妇儿家里,一直过得紧巴巴的。上赶着找我做生意的,你也知道,手脚都不大干净。”
“明白了。”孟观潮当即在笺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取出自己一张名帖,“拿着我的名帖去找,那边就知道是我有意牵线,定会满口应下。”他和原冲连续给了锦衣卫两件私活儿,该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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