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海也没有推辞，在旁边坐了下来。

“离掌柜，你是如何看出我们二人乃是外来之人？”韩立问道。

“两位道友身上气机活跃，有如旭日东升，朝气蓬勃，和这座襄邑小城所在的汝南大陆之人大不相同，应该来自更遥远的地方。只要是久居此地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并不出奇。”离海笑着说道。

“离掌柜目光如炬，韩某佩服，只是如今各地都是这般暮气沉沉吗？”韩立问道。

“其实说来话长。这片大陆各处灵脉早在数万年前便被挖掘干净，断了根基，情况自然每况愈下，能离开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都是无能为力，或者眷恋故土的人，自然毫无朝气可言。”离海叹了口气，说道。

“想必不只是这片大陆吧？”韩立说道。

“没错，看来韩道友果然去过地方不少。”掌柜点点头道。

“离掌柜你应该也不是本土之人，或者说，不是本仙域之人吧？”韩立缓缓点头，突然放下茶杯，轻笑道。

“哦，道友何以见得？”掌柜面色微讶。

“韩某虽不懂茶道，却也听说过毗邻这鹤冈仙域的绿水仙域，最为精擅炮制灵茶。世间名茶，大多出自那里，据说为了提高制作灵茶的技艺，绿水仙域的一些茶道宗师创出不少专门辅助制茶的特殊功法，其中流传最广是一门《绿水参合诀》……离掌柜你这一身水属性功法，和传闻中的《绿水参合诀》很是相似。而且你这茶馆内的布置，总体看来是本地风格，但细微之处，还是透出一些绿水仙域的特征，故而韩某才冒然断言，不知可对？”韩立笑着说道。

“阁下也是好眼力！不错，在下确实是自绿水仙域万里迢迢而来。”离海赞叹道，目光中却多出了几分崇敬之色。

他起初虽然没看出韩立二人的修为，只觉得对方或许用了某种掩饰气息之秘术，但如今看来，能够自由往来各仙域且能一眼看出自己的功法修为之人，其修为起码也是真仙，乃至金仙境以上了，自然不由得其不肃然起敬。

但他同时也看出来了，韩立并不打算表露身份，他便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掌柜制茶技艺不错，为何要弃资源充沛的绿水仙域，反而要来到鹤冈这等荒芜仙域？”韩立奇怪的问道。

“道友高看我了，在下这点制茶技艺，加上修为迟迟无法突破瓶颈，在绿水仙域只是末流而已。离某当年何曾没有努力过？可惜始终功亏一篑……哎，往事不愿再提，如今在下只求能安心度日，不必整日为了前途迷茫，便心满意足了。”离海苦笑了一声，说道。

韩立看着掌柜，感受对方的心境波动，默然点头。

“不说我了，两位来此，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做吧？在下来到这里已经多年，虽然修为不高，但对各地情况都还算熟悉，或许能帮到两位。”离海看着韩立，问道。

“多谢离掌柜古道热肠，只是韩某要做的事情有些特殊，外人无法帮忙。”韩立摇头说道。

“如此的话，在下只能预祝韩道友一切顺利了，若需要在下帮忙，尽管开口。”离海拍着胸口说道。

“多谢。”韩立能感受到离海此话乃是出自真心，拱手说道。

“离大叔在吗？”就在此刻，一个声音从店外传来，却是一名看起来颇为敦实的少年郎。

少年是个凡人，身上衣衫破旧，怯生生站在茶馆外面，没有踏足进来。

“韩道友，紫灵道友在此宽坐，在下先告辞了。”离海朝外面望了一眼，向韩立告辞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韩立端起手边清心茶，抿了一口，转首朝茶馆外面随意望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弹指百年

“小赵，可是有什么事情？”离海将那少年带到茶馆旁边，问道。

“离掌柜，家母经脉内的寒毒这几日又发作了，我想再买一副赤阳茶。”少年垂首说道。

“好，你等一下，我去为你取来。”离海点点头，转身走进店内。

少年看着离海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很快，离海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玉盒。

“按照我之前吩咐，分三次饮用，便能压下寒毒了。”离海将手中玉盒递给少年。

“多谢离大叔，只是，这些年为了给家母治病，我家的银两都耗尽了，剩下的都在这里，远远不够……”少年说着，从一只打了补丁的小布袋中，取出了几块豆粒大小的碎银子。

“你们家的情况我都知道，这盒茶你先拿回去给你母亲服用，之后还需要的话，尽管过来取。”离海微微一笑，并没有接少年手中的银子。

“离大叔……”少年眼眶微红，紧紧咬着嘴唇，可眼中泪水还是大滴落下。

“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快回去了，你娘等着你呢。”离海拍了拍少年肩膀，转身走回了茶馆。

那少年用力擦掉眼泪，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茶馆磕了两个响头，这才转身离去。

茶馆之内，韩立面露惊奇之色。

他和紫灵坐的地方，与那少年之间隔着一层墙壁，只是这层墙壁自然挡不住韩立的。

韩立如今在斩善尸上已经有些成就，对于善念感应灵敏，所以清楚的感应到，那少年向离海磕头道谢的时候，离海身上出现一股无形善念之力，缠绕在其身上。

那股善念之力相当多，远胜于韩立以前行善时所得。

“怎么会？同样是行善，为何离海所得善念如此之多，我和他究竟有何区别。”韩立心中念头转动，急思其中缘由。

他眼睛紧紧盯着手中水杯，呼吸急促，隐约感觉自己快要找到原因，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稍加用力，一捅即破。

“咦！”就在此刻，正在翻书的紫灵突然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韩立望了过去。

“韩兄你看这里，这本《梨园斋记》是一位儒道大家所著，这里面有一句话，和你所为的行善之事，倒是有些许关联。”紫灵将手中书册递了过来，指着上面一段文字。

韩立看去，只见上面写道：“作善岂非好事，然一有好名之心，即招谤引祸也，慎之，戒之。”

他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中那层窗户纸轰然碎裂，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为善之时，若是存着功利之心，则只是伪善，做了再多，也是偏离了本心，只有心无他念，不求回报，才是真正的大善。”韩立长出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这离海虽身为大乘期修士，但归隐于这荒芜生气的仙域小城，早已看穿修行之事，如今帮助那少年，也是心思纯粹，并没有想要图什么回报，这一善举可谓是其出自本心的水到渠成之事，才会得了许多善念之力加持。

自己第一次救助那对说书爷孙，其实也是偶有所念，同属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