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算(1 / 2)

谢桓尚且毫不知情,去拜见三皇子之时,却发现只有薛珩在这里等着他。

“大都督,三殿下还未起来吗?”他想着,可能是不胜酒力,可是这也不至于啊。

薛珩笑得意味不明:“三殿下已经回宫了。”这种笑容,着实令人看着很不痛快。

“这、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伺候不周?”谢桓诚惶诚恐的,昨日见三皇子甚好相处,他反复回味自己的言行,是否有不合时宜之处。

“就是太周到了,”此时薛珩的态度不错,说话也很随和,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绣帕递给皱眉的谢桓:“这应该是贵府二小姐小姐的东西,三殿下临走前托某转交侯爷。”

薛珩的三言两句,径直给了谢桓一个晴天霹雳。

他磕磕绊绊地问:“敢问大都督,当真是这般?”

“这侯府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薛珩似笑非笑。

他其实只是觉得好笑,三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昨夜故意与他挑衅,饮了那么多的酒,眼下出了状况,他不恼火才怪。

下面绣着谢如意的名字,绣图则是红豆相思,谢桓又不是没读过书,哪能不晓得上面的意思。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不知廉耻!”

“昨夜的那位小姐,亦是别有一番滋味,托某问一句,是哪位小姐?”

谢桓彻彻底底的傻眼了,昨夜与三殿下把酒言欢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怎么不过一个晚上,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还是他历来最引以为豪的女儿。

“劳烦大都督等一等,我且去问个清楚。”谢桓眼底依旧写满了不相信,他没办法将这些联想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虽然他们也打着各种算盘,但绝对未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请薛珩稍事等候,他一路去了宛华堂,连氏今早才服侍心情愉悦的他离开,没出半个时辰,就见到人回来了,忙迎了上来:“侯爷,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谢桓憋了一肚子的火:“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可是兰庭冒犯了谁,我就说了,老爷您急什么,兰庭规矩都没学好的。”连氏以为是兰庭心直口快,不慎冒犯了谁。

“哼,若是谢兰庭也就罢了,你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到底是哪一个丢了脸。”

“不是兰庭,不会是阿茵吧,怎么回事啊这些孩子。”在连氏的心目中,谢如意是永远不会犯错的,即使做错了事,她的本意也都是好的。

即使本意是好心,那怎么能算是错的呢。

可谢兰庭,她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但“如果谢兰庭没回来,兴许就不会这样”的想法,时不时冒出头来。

这也不能怪她,兰庭不是连氏想要的女儿,连氏心目中最佳的女儿姿态,应该柔顺的,这点谢如意就做到了。

不仅是柔顺,贴心的,并且依附她的,心里眼中只敬着她这个做母亲的,谢家这几个孩子,谢疏安和谢疏霖是男儿郎,难免没有女儿的细腻,柔顺贴心自然是做不到。

谢明茵呢,自来是不亲近她这个做母亲的,连氏的性子,必然不会低三下四地讨好女儿。

兰庭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成的,外表看着温柔恭顺,内里半点不肯让人。

谢侯爷越听越气闷,重重的哼了一声,索性别过脸,不再理会她。

“你去,让人把他们都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好,妾身这就让人叫他们来。”连氏不敢反驳丈夫,只好让丫鬟去请了各院的小姐过来,除了谢兰庭三人,也包括了四小姐谢宜桃。

等姊妹几人过来的时候,谢桓的半盏茶,已经下去了,他也稍微冷静了下来,至少情绪是平稳了的。

这厢,一无所知的谢疏霖也被请了过来。

兰庭看了一眼脸颊紧绷的谢桓,心想这清早的,都像是含了一口火气似的,昨晚喝多了,全都上火了不成。

她本来是要去见薛珩的,谁知半路就被人叫了过来。

“兰庭,你父亲说,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连氏本意让谢兰庭先开口,有什么话也好解释。

如今这个女儿,可是他们谢家的重中之重。

她不希望出现半点意外的。

“母亲……”兰庭一听,却道连氏如此前一样,遇到事情想也不想,就往她身上推。

她直接笑了笑,朗声道:“这两日怎么回事,先是祖母找我,这会母亲又来问我。”

“你不必说,与你无关。”

兰庭一见,看来是和自己无关了,很乖觉地闭上了嘴。

谢桓抬手一指谢如意:“你、过来。”

“父亲……”谢如意从进来后,自始至终低垂着头,听见谢桓叫她,怯生生的应答了一声。

谢恒将袖子里的手帕抽出来,迎头摔在了谢如意的脸上:“你说,这帕子你给了谁?”

连氏有心为女儿辩解,也没法回避了,私相授受,严重点那就是要死的。

“你来说,这帕子你怎么解释?”谢桓催促道。

“女儿、女儿只是不小心落下的。”谢如意一看见这帕子,俏白的小脸就变了变色。

再一回想,昨天她让小丫鬟拿谢兰庭的帕子引三皇子出来,不会是拿错了吧。

“侯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说清楚啊!”

“三皇子昨夜见了我谢家的女儿,现在问到了我的头上,我是不清楚,想来你们自己最清楚,今天叫你们过来,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连氏当然也不信,再三地问道:“如意,真的是你做的?”

谢桓笃定道:“不是她还能是谁,我看这逆女是翅膀硬了,连脸面都不要了。”

连氏听得很不高兴,她素日里最是喜爱如意了,在众多儿女里,唯有如意最为贴心讨喜。

“我的衣裙和佩饰,也不见了。”兰庭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话。

连氏顿时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小事了。

兰庭不急不缓地转过头,看向谢如意道:“是在被妹妹泼了水后。”

怎么还和她有关呢,谢如意慌忙摆手:“不不不,后面的都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切的结果,和她想的恰恰相反。

她只是想拿谢兰庭一点东西,用来引三皇子出来而已。

然后,那个守在抱厦的小丫鬟,给她谢兰庭的一块帕子。

“学人家出什么风头,你已经是定了亲的人,还不赶紧收收规矩。”谢侯爷头次对谢如意说这么严重的话。

一想到今天一早的场景,拍着桌子,恨不得让自己扎进地缝里去。

叫薛珩看得一场好笑话。

谢疏霖在旁边看了又看,才明白是昨晚的事情还没完,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帮忙了断了,怎么会让父亲知道了,如意也不过是与三皇子说了几句话,他自己也甚是轻浮,怎么有脸来讥诮他们侯府的人。

谢疏霖一时愤愤不平,对三皇子的人品,充满了质疑与不屑。

“父亲,如意的确见过三皇子,但只有几句话的功夫,那只是偶遇而已,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吧,何必如此大发雷霆。”

谢桓疾声厉色:“若果真是如此,三皇子恐怕不会这般反应,我要问的,是昨夜就寝后,谁去见了三皇子?”

谢桓将措辞委婉了些,兰庭心里默默地为他补上,应该是自荐枕席吧。

谢疏霖不在状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亲,能被三皇子看上,也算是一份荣宠了,这不是好事吗,您又在气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怒火中烧的谢桓愣了愣,他气什么来的。

今天,三皇子说的很言简意赅,也没有告诉他究竟是谁,而是让他自己来问。

“等会,你,你什么都不懂,”谢桓差点被他带沟里去:“蠢货!”

三皇子既然让薛珩来问他,自是有意羞辱他们侯府了。

若是真的有意某人,何须这般,直接吩咐身边宫人,来问过身份名姓就好。

这才是真的看上了。

现在算什么,让他们关门自查。

谢桓以前从没感觉家里很乱,现在出了事,上上下下一看,哪里都是糟心事。

这就是连氏为他管的家,他在外日夜奔波,就是为了家里的前途忙碌,而连氏整日享受着荣华富贵,到头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连氏不知道丈夫迁怒了她,目光在女儿之间游走,跟着发问:“昨夜,昨夜是谁去见了三皇子?”

兰庭眉眼微怔,看来这还真是有鬼了,她还以为秦怀龄是宿醉未醒,说的糊涂话。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昨夜见过秦怀龄的,是谢如意。

但今天清晨,秦怀龄与她提起的,是柳絮凝。

现在含糊不清的留下这么一句质问,为的就是让谢家鸡犬不宁。

他还真是,兰庭还未开口,就听谢如意惊呼一声:“不会是姐姐吧!”

反正现在,她可以肯定不是自己。

谢宜桃面色骤紧,若是长姐名声被毁,她们也要殃及池鱼,谢如意也就罢了,她早已经定了亲,可自己还没有啊。

谢明茵有些忿然:“绝对不可能,若是长姐,大都督怎么还会代三皇子传话。”

“谁知道是不是薛大都督在包庇姐姐。”谢如意按捺不住,看见薛珩即将离开,父兄明显已经相信了,便放肆起来。

谢侯爷自然也想到了,谢兰庭可是薛珩一手带大的,论起关系亲疏,还真的是与都督府更亲密。

他目带疑虑的看向谢兰庭,若是有她哀求薛珩,薛珩对她心软应下,也是很有可能,

兰庭还没动怒,谢明茵就有些忍不住了,谢如意明显意有所指。

而兰庭呢,她原本还打算,说出来自己的推断,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她想着为人家洗白冤屈,谢如意却脱了身后,就一盆污水泼在她的身上。

僵持之际,谢明茵站了出来:“我佐证,绝对不是长姐。”

谢如意横了她一眼:“谁不知道,你一向与长姐最要好的,你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万一你就是为了包庇她呢。”

“我其实,我也看见了。”谢宜桃怯生生地站出来。

谢如意见到她站起来,一个激灵跳起来,诘声反驳道:“你胡说,你怎么会看见!”

她将昨晚的事情,一点一滴的都说了出来。

昨天,谢宜桃被谢如意吓了一跳,她匆匆跑回宴席,只看到长姐和三姐在了。

最后道:“昨天长姐一直都在席间,我们是一起走的,我看到长姐回的信芳堂,而且,昨天如意姐姐见三皇子,我也看见了,后来,我就没看见了。”

关于后续,她说的不清不楚,更加引人猜疑谢如意了。

兰庭睨了谢如意一眼,又似笑非笑的,看向谢疏霖,直瞧得他后背发冷,打了个寒战。

她才冰冷道:“早知妹妹对我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料到,你能够行事如此狠毒。”

谢如意仍旧不心虚:“你胡说什么,我做了什么,你就要这样羞辱我,素日我敬你是姐姐,不敢与你争辩,难道你就觉得,我软弱可欺了吗?”

谢如意这番话,委实说的铿锵有力。

许是因为底气十足,白皙如玉的脸颊涨红,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连谢明茵的心中,都有些狐疑了,难不成,真的不是谢如意所为,昨夜去自荐枕席的另有旁人。

“怎么,敢做不敢当,我问你,昨夜我离席之后,你去了哪里?”

那时,兰庭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瞥了一眼,现在算算时辰,才发觉不对劲,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我去更衣了,不行吗,这与你有什么干系?”谢如意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昂了昂头,很是自信的反问道。

“好,既然你说你去更衣了,为什么后面就没见到你回来?”

“谢兰庭,你别胡说八道,如意昨夜是被三皇子缠住的,我去找的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谢疏霖怕她给谢如意设坑。

兰庭怡然不惧:“好,二哥哥别否认就好,你怎么能肯定,你离开后,谢如意没有回去呢,而她又为何威胁四妹妹呢,或者说,你也是其中一个帮忙的人?”

“霖儿,你也做了?”连氏不敢相信,他作为哥哥,居然会去利用陷害自己的亲生妹妹,就算他们平日里关系并不好,可打断骨头连着筋,连氏很相信血脉的力量。

“娘,我……”谢疏霖张口结舌,他想说,自己能证明的,但他一直不擅长说谎。

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更不行,面红耳赤了半天,也无从解释。

怎么说呢,他以为,仅仅是戏弄谢兰庭而已,真的以为,只是吓唬吓唬她什么的,让她丢丢丑,好有些自知之明。

“疏霖,你实话实说。”连氏知道,谢疏霖对兰庭一直心存成见,但没想到,已经厌恶到了这种地步。

方才谢疏霖说的话,一遍遍地加固了他们的想法,并且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眼见为实呢。

谢如意一直在否认,自己不是故意勾引三皇子的。

问到这里,她必然一句都不能承认。

随即,谢疏霖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看向谢如意。

此时谢如意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哪还顾得上他。

所有心虚、惶乱、惊恐、狰狞的表情,都落入了谢疏霖的眼中,每个神情的变化,都在回答着他的疑惑。

“如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疏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如意是真的,打着勾引皇子的心思去的。

心都有些凉了,这可是他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如意,从小就单纯善良,冰清玉洁。

谢如意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二哥哥也不信我了么,我只是气不过,昨日公主这般言语,尚家来了人,我又害怕得很……”

“行了,都别说了。”谢桓打断了她,不想让她在谢兰庭面前提起旧事。

免得勾起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就不能说了。”谢疏霖自己思来想去,认定了这祸根的源头,还是在谢兰庭的头上。

要不是她回来了,如意也不至于犯下这样的大错。

“你还在说!”谢桓本就气的头昏脑胀,谢疏霖还来掺乱。

他顺势指着他的鼻子教训道:“你是不是学不会闭嘴,混账东西!”

谢桓的两个女儿,一个身份不好,一个不服管教。

谢宜桃更不必说,碰见家里人还躲躲闪闪的,又是个庶女,委实是上不得台面。

面对一堆糟心的儿女,谢桓越发心中烦躁,压下眉头,呵斥了一句,沉声道:“今日过后,都不准再提了。”

谢如意黄鼠狼不安好心,最后吃到一嘴鸡毛,兰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兰庭清淡地笑了笑,站了起来,转头对薛珩道:“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我去送一送大都督。”

说着,兰庭就转身离开这里。

看着谢兰庭的背影,谢桓也意识到,一定是昨晚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过来,把昨晚发生了什么,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

谢如意不敢说,自己去找了柳姨妈他们,父亲最是要面子的,若是他知道自己勾结外人,一定会把自己逐出家门的。

她夹杂着哭腔,跪下道:“不,真的不是我,父亲,您要相信女儿啊!”

谢桓却已经不相信谢如意的否认。

“父亲,谢宜桃她看见的,女儿真的后来没和三皇子在一起。”谢如意已经慌得找不着主意了。

谢宜桃摇了摇头:“在花园分开后,二姐姐去了哪,我也不知道,也不敢问的。”

“父亲,你们不相信,可以去问我院子中的下人,我一直都在我自己的房间。”谢如意绞尽脑汁,想着能为自己证明清白的人。

谢桓冷着脸:“你的丫鬟,她们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她身边丫鬟的话,当然字字句句,都是向着她们主子的。

谢桓从一开始,把他们本人都叫过来对峙,就是不想花费任何的心力,去和那群下人绕弯子。

花厅里,见到兰庭过来,薛珩便很快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兰庭笑若春风:“来送送大都督。”

“你父亲呢?”薛珩见到她,笑了笑。

兰庭故作沉吟,挑了挑眉:“怕是没脸来见您了。”

谢桓留着薛珩,就是为了能证明自家清白后,义正言辞地过来指责薛珩乱传话,现在他可没这个脸了。

“是没脸见三皇子才对吧,与我又无甚关系。”薛珩半点不想掺和进这种事情里。

兰庭瞧着他的脸色,笑吟吟道:“这可难说,我父亲向来是个有眼色的,昨夜的晚宴,怕是奉承了三皇子,冷落了大都督才是。”

谢桓以为捡了个大西瓜,自然是三皇子说什么,他就顺着往下附和,三皇子是个喜欢在话里揶揄人的,薛珩少不得要在这上面吃亏的。

兰庭对谢桓的性子,也琢磨的差不多,应该是一路顺风顺水的,相比较很多人来说,还不是太老谋深算的。

所以稍微有不顺心意的人出现,也容易暴躁激怒,谢疏霖这个做儿子的,简直是跟他一脉相承。

谢疏安估计本性也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庶出身份,又常年在连氏这个嫡母的手下过活,就显得沉稳冷静一些,会将自己的很多心思掩藏起来。

薛珩眨了眨眼:“他只是个孩子。”

在薛珩的眼中,他们谁不是小孩子呢。

兰庭唯独对这句没话可说。

秦怀龄骄傲着呢,估计在谢家被算计了一遭,让他心情会阴晦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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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谁出的主意,换了三皇子的酒?”谢桓从他们杂七杂八的话语里,推断出,唯一能被他们动手脚的,就是三皇子的酒。

“父亲,您听孩儿说,绝对不是如意做的。”谢疏霖一口咬死了,语气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谢如意,这时候如意要是承认了,父亲打死她都是可能的。

一听他这么说,谢桓简直更是火冒三丈:“怎么,不是她,难道是你吗?”

谢疏霖哑口无言,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他缓缓转目看向谢如意,看着她泪流满面。

他心中骤然微沉,咬了咬牙:“是孩儿!”

谢疏霖一直都是个意气用事的,他能干出这种事不奇怪。

“孩儿只是不愿看到如意去尚家送死!”

“二哥,我不是,真的不是!”谢如意近乎声嘶力竭地否认。

谢疏霖不敢再相信谎话连篇的谢如意。

也许源头是谢兰庭,但谢如意今日说了太多的谎言,还有昨天。

从巴陵公主赐予谢兰庭及笄礼后,谢如意就不对劲了,谢疏霖想,这种状态下,人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行径,都不奇怪的。

哪怕这个人是如意。

她怎么能对他撒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谢兰庭回来后,他也处处向着这个自小带到大的妹妹,可她还是隐瞒他。

于是,谢疏霖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亲生父亲扇了耳光。

“你给我住嘴,你这个孽障!”

“您不让说,这也是事实,您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混账东西,不学无术!”他还未曾回过神,谢桓盛怒之下,一脚踹在了他的前胸。

谢疏霖猝不及防地被踹趴在一侧。

第一声他还没叫出来,撑着地面才直起身,谢侯爷的第二脚,紧跟着就踹过来了,冲到嗓子眼里的声音,都被父亲一脚给踹了回去,捂着肚子闷哼了好一会。

他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先是骑马摔断了腿,现在又被父亲打骂。

谢疏霖的书童倒是机灵,一早就跑去寿安堂,通风报信求救了。

兰庭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谢桓在大发雷霆。

“大小姐,这……”朱嬷嬷见到谢兰庭回来了,又惊又喜,希望她能进去求求情。

“原是父亲在训话,我还是不要进去打搅了。”

她进去只会火上浇油,提醒谢桓,他憋着一口气在薛珩面前自证清白,结果不了了之,还牵扯出一堆不干不净的事情。

嬷嬷的话全被噎了回去,心里念叨着,到底不是在府里一道长大的,真狠得下心,看亲哥哥为了这点小事挨打。

她心里这么想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了出来。

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像是严冬里的冰块:“是,老奴知道了。”

“嗯,嬷嬷年纪大了,看不得就下去吧!”兰庭面色淡漠,并不觉得愧疚或是心软。

她知道,父亲愤怒的,不是谢疏霖陷害自己,而是他身为男儿,却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还敢搀和进内宅争斗中,又在外人面前丢了脸。

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不是要恼羞成怒的。

“侯爷侯爷,”连氏再也忍不住了,像是一阵风扑了上来,抱住了苦苦支撑的谢疏霖,哀求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你要打就先打我!”

被她这样挡着,谢侯爷这就没法下手了。

“滚开,你这糊涂妇人,若不是你,这竖子怎么会如此不成器,慈母败儿,慈母败儿啊。”他唯有指着发妻的鼻子,大声地呵骂。

兰庭看到这一幕,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就是还有些错愕。

她还以为,母亲永远不会失去端庄的风范呢,一辈子都是贤良的模样。

可是,为了谢疏霖,她半点仪态都顾不得了。

连氏失态的大多数,都是为了谢如意和谢疏霖,因为她的时候,都是在生气啊,兰庭这么一想,略有些无奈。

这大概就是八字相冲吧。

谢桓快被气疯了,一怒之下道:“逆子,来人,上家法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看见旁边泪眼盈盈的谢如意,满肚子的委屈也喊不出来,谢疏霖还是将想说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只是,这般下了决心之后,谢疏霖耷拉着脸,一声不吭,虽然说是不求饶了,但也不再双眼亮晶晶,不屈不挠地看向谢如意了。

谢桓被他固执的模样气的脑袋疼:“谢疏霖啊谢疏霖,我教你这么多年,就教出你这么个蠢货,竖子、废物!”

谢如意的脸色也青白不定,听着父亲骂谢疏霖,就好像都是在骂自己。

母亲帮着求饶,还要拉着她,一起跪在谢疏霖身边,帮他挡着谢桓的鞭打。

这时候,她哪里还敢在父亲面前冒头啊,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进去。

谢如意脸色青白,软声软语地求了几句,然后站在一旁,垂泪不已。

她看着被打的一身狼狈的谢疏霖,攥紧了手,心里又恨极了谢兰庭,如果不是她,根本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虽说谢疏霖替她顶下来。

但知晓内情的父亲和母亲,也一定她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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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华堂这里闹得鸡飞狗跳,客院那边,作为幕后元凶的柳絮凝,也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三皇子临走之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姨妈推了她一把:“你快说啊,成没成啊?”

今天,柳絮凝一个人走出来,也没有如他们所安排的,大喊大叫地把人都召过来。

面对母亲一遍遍的询问,昨夜脱下衣裳,躺在陌生男子身边的记忆,也被重复地回映在脑海里。

她以为,以自己的姿色,三皇子会动心的。

可他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那种居高临下,看着玩意儿的目光,她久违的羞耻心被勾了出来,抱着脑袋,尖声叫道:“能不能不问了,我又不是三皇子,您问个没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