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不知道女儿这些小心思和盘算,转头就到谢桓面前,去给谢如意说好话了。
“侯爷,妾身都问过了,无非就是那赵家女儿在中间捣乱,如意一个小孩子,也没想那么多,妾身已经让她不要与那些人来往了。”
谢桓板着脸,负手肃声问道:“你让她去给谢兰庭道歉了没有?”
“也不至于吧,都是自家姐妹,您让如意的颜面往哪搁。”连氏不大情愿。
她见不得如意再到兰庭面前吃瘪的,而且,她觉得之前计划换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如意的错,这一切都是谢桓和她的主意,如意纯粹就是无辜的。
“糊涂!”谢桓猛地拂袖,气的骂了连氏一句,吹胡子瞪眼道:“头发长见识短,让你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这一桩,必须让她去给谢兰庭亲自登门道歉。”
连氏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谢桓知道她应答自己的事,都会办的妥当,继续道:“务必让她心里向着这边些,咱们才有可以斡旋的余地,不管她有什么要求,你自己掂量着,能顺着就顺着她。”
连氏明了谢桓的意思,这个女儿他们控制不住,就只能身体力行地拉拢了,她缺什么他们就要给什么。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就是当初她这个做母亲的吃点亏,也不要紧啊。
连氏想自己从前还有哪里做的不周到,这次都好好补偿,但越想越底气十足。
兰庭回来后,并没有受到什么莫大的委屈啊,除了起初兄弟姊妹之间的一点排斥,她现在不也都和他们相处的挺好的吗。
婚事是他们做的不对,但也没必要把他们一切的好都否认吧。
门外小厮通禀:“侯爷,夫人,表舅老爷来了。”
赵晟风如常进来后,看见连氏也在这里,脚步下意识顿了顿,目光转向了谢桓,与他示意后,才回转视线与连氏见礼。
连氏与他问了几句可住的得宜,赵晟风都是分外简单客气的答了话。
谢桓看他们疏离如此,假意劝道:“都不是外人,你们现在倒是变得客气了。”
谢桓说的没错,这些年月,相比之下,赵晟风身为连氏的娘家人,却与谢桓的关系更为亲厚。
“这是应该的。”赵晟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并不多解释什么,他这种态度让谢桓满意,谁都希望自己才是被人忠诚的那一个。
信芳堂,碧釉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被红纸包裹的雕花盒子,一脸古怪地说:“小姐,管事送来一份贺仪,说是清点时发现,是傅小姐送给您的。”
谢兰庭神态闲适,调侃道:“她给我的贺仪,又不是我的大寿。”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让碧釉将贺仪拆开了。
却发现只是一块青丝砚台,下面压着一张折起的白色纸笺,好像这砚台是专门为了送信来的。
兰庭打开下面的纸笺,勾起一侧唇角,挑了挑眉尖:“噢,有意思。”
“小姐,这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碧釉记得那位傅小姐,对自家小姐的态度一点都不好,送一块砚台她都怀疑,是不是嘲讽自家小姐。
兰庭“啧”了声,将手里的纸张揉了揉,撩起轻薄的眼皮,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没什么,我们要去老地方再见一次邱女先生了。”
碧釉手下的砚台一颠,磕到了桌子上,她张大嘴巴:“啊……不会吧,奴婢都吩咐门房拒了她的帖子,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哇。”
红霜没有她那么话痨,直截了当地问道:“小姐,哪天去?”
谢兰庭走到窗边,淡淡吐出两个字:“明天。”
窗外细碎的金屑洒落在衣袖上,廊下的夹竹桃散发出妩媚的芬芳,仿若艳丽无匹的美人,花影落在粉白的墙壁上,庭中清风乍起,只见落影浮动。
翌日,得月楼。
上次见面,还是浮冰四聚的冬日,现在已经是骄阳似火的初夏六月,楼下的树木葱茏茂盛,浓荫匝地。
迎着灿烂的阳光,邱女先生兀自抱臂,站在二楼四顾而视。
扫见辚辚而来的马车,如她所愿,在酒楼面前停了下来,从里面下来两个丫鬟后,才扶出一位身材高挑纤细的锦衣少女。
她讥嘲地扯了扯嘴角,什么清贵的世家之女,都是污浊之辈。
之前的时间,邱女先生不是不想找谢兰庭的,自从上次之后,谢兰庭就让人不再接她的帖子。
她只好想尽办法,倒是寻了赵思烟一次,没想到她给忘了。
多亏了她最钟爱的学生,傅若潇听说了之后,主动答应帮她带信给谢兰庭。
谢兰庭下了马车后,径直进入上次的房间,步履轻快,像是来赴的是什么好宴。
“先生,又见面啦。”少女笑靥百媚,将她左右端详了一番,掩唇道:“先生气色不大好呢。”
邱女先生岿然不动,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谢大小姐,见您一面不容易。”
“嗯,是啊。”谢兰庭朝她露出温和的笑,由侍女将座椅拉开,才抚裙缓缓坐了下来。
和去岁相比,面前的少女越发容光胜锦,举止几乎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邱女先生按住手指,指甲陷进皮肉,竭力抑制住胸膛里翻涌的情绪:“我弟弟死了。”
“喔,邱先生您节哀。”谢兰庭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发出毫无诚意的敷衍之词。
邱女先生双颊泛起红色,目中精光爆射:“你敢说,我弟弟的死,与你无关?”
“您弟弟……是谁啊?”兰庭缓缓撩起眼皮,流露出了几缕迷茫,将无辜之色装得逼真至极。
好生的狡猾!
邱女先生一时热血灌顶,指甲掐着手心喘了口气,才能咬牙道:“邱德。”
说出这个名字时,她已经不在乎名字本身,而是对方听见这个名字时的神情变化。
可是,谢兰庭听了这个名字,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反而双目澄澈地望向她,声线干净甜嫩:“这个人,我不认识啊。”
“你还敢否认,”邱女先生胸膛不住起伏着,即使已经不在乎这个弟弟,可是提起他的死亡,声音还是压不住的颤抖:“他的尸体是红湖寺的僧人送到官府的,一箭穿心,都、都腐烂啦,仵作把他的尸体都剖开了,他们说,我弟弟当时……”
话音至此,猛地戛然而止。
她窒息般地睁圆了眼睛,嘴唇颤颤蠕动却无声,视线死死定格对面一直无声的少女脸上。
对方正玩味地盯着她,逼问道:“当时怎么了,继续说啊,邱先生。”
邱女先生遽然面露惊恐,说不得,说不得……绝对绝对不能说出,她邱言有这么一个弟弟。
谢兰庭的眼神冷的透骨,如冰刃一般锐利:“我来告诉您,他当时作奸犯科去了,最后反而自食其果,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