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扶着母亲进了旁边静室, 皇上在年火旁坐了下来, 其他人战兢兢立着,不敢离得太远, 更不敢离得太近。
长生手里端着托盘,盘子里搁着茶壶茶盏, 另有几碟子小点,轻手轻脚过去,硬着头皮直着嗓音说道:“皇上请喝茶。”
皇上嗯了一声,长生朝四周看了看, 下巴朝着三位小姑娘努了努, 示意搬张小几过来, 禧夏推了推康冬,康冬搡了搡杏花, 杏花在王府里时, 总在上房外侍奉, 多次见过王爷,壮着胆子搬一把矮几过去搁在皇上身旁, 长生将托盘放在几上,转身就走。
皇上歪头看向托盘, 出声问道:“朕进来的时候,闻见一阵香气, 是什么好吃的?”
“是栗子, 烤栗子。”长生忙道。
皇上一伸手:“给朕尝尝。”
杏花忙拿一一碟子烤好的过来, 皇上拿一颗放进嘴里, 嚼一下皱了眉头,长生忙道:“这个得去了皮吃。”
风荷出来的时候,皇上正跟一颗栗子较劲,在手里颠倒来去,又捏又揉,风荷走过去拿起一颗,两只手指一捏,捏开一个小口,换个方向又一捏,沿着十字小口剥去外皮,去干净果肉外面的棕衣,递在皇上唇边,皇上张口吃进去,嚼着点头道:“不错。”
连吃几颗,对风荷道:“朕剥的都是碎的,你剥的怎么就是整颗?你教教朕。”
“奴婢教皇上之前,先让她们回去吧。”风荷指指局促的人们。
“那不行。”皇上剥着栗子道,“季先生与岳母在静室里说话,有这么多人做见证,才不会坏了岳母清誉。”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风荷笑看着他,“只是刚刚进来的时候,怎么对我娘那么凶?把我娘吓坏了。”
“这都多少日过去了,季先生说连话都没说上,他办事不力,朕将他一通怒斥,刚刚在岳母面前,那是余怒。”皇上拿剥好的栗子献宝,“朕看着就会了,不用教。既然对岳母凶一些管用,那就凶一些。”
“你不怕我娘了?”风荷嗔道。
“冷静下来还是怕,刚刚生着气,忘了怕了。”他探过身子将栗子搁在她唇边,风荷紧抿了唇,“皇上,那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他毫不在意,“你我的事,她们心里明白,都是装糊涂罢了。”
风荷脸颊发烫,皇上看着她笑:“怎么脸红了?夜里的事,她们不知道。”
风荷咬牙瞪着他,徐徐松一口气,张口将栗子吃了进去。
再一瞧长生她们,都站得远远的,搭着手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个个跟泥塑木雕似的,不由低了头偷笑。
皇上又喂她吃几颗栗子,问她喝不喝茶,风荷说喝,皇上拿起茶壶斟了两个半盏,与她轻轻碰一碰杯子:“多谢你,陪着朕围炉守岁。”
风荷笑道:“今夜里原本没想着配皇上,是皇上硬闯进来的。”
“明年要光明正大在一起。”皇上说着话,指向静室方向,风荷扭头看去,门开着,窗户也敞着,母亲坐在窗下,季先生远远站着,恳切说着什么,母亲则安静倾听,偶尔点头或者摇头。
“明年的时候,岳母,季先生,都得在。”皇上又道。
风荷压低声音道:“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季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吗?”
“季先生口才本就不俗,近三月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嘴上功夫更是了得,估计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皇上拨弄着炭火。
“皇上总不会以为,季先生一席话,就能让我母亲心动吧?”风荷摇头。
皇上唇角一扬:“春秋战国时期那些纵横家,三寸不烂之舌可退百万雄兵,举手投足间决定万千事物,季先生就是当代的纵横家。”
风荷抿着唇笑道:“那就等等看,看纵横家能否让我娘的心活过来。”
“你必输无疑。”皇上喂她吃一块点心。
围炉说着话喝着茶吃些小点剥几颗栗子,不觉窗外夜色更深。
皇上问声可困倦,风荷摇头,担忧看着静室内,这会儿是母亲在说季先生在听,季先生听一会儿出来吩咐看茶,杏花端了托盘过去,季先生隔着门接过去,进去坐在母亲对面,母亲依然在说,季先生低头斟茶。
窗外现出亮色的时候,季先生站起身,出来对风荷说道:“林夫人请女史进去说话。”
风荷一跃而起,小跑步进去,担忧看向母亲。
母亲含笑看着她:“就这么定了吧。”
“定什么?”风荷忙问。
“我愿意嫁给季先生。”母亲说道。
风荷忙唤一声娘:“娘跟着爹委屈了半辈子,若是再嫁,定要仔细思量。”
“季先生跟我讲了他这些年的经历,我也讲了我的。”母亲说道,“既谈拢了,成亲就是。”
“谈拢什么了?”风荷急道,“怎么能凭着几句话,就定下了?”
“他想要一个家,一个贤惠体贴的夫人,我也想要一个家,下半辈子可以栖身,我的女儿有娘家可回。”母亲看着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