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身子连晃几下,仓促间抓扶住旁边的柱子才不至跌倒,直觉狼狈不堪。
王爷背着双手闲闲站着,等她站稳了,开口问道:“你跟才荣有些交情?”
“几面之缘。”风荷说道。
“上次打死人后,他一直在生本王的气,这好不容易消了气,他的妹妹又哭了。”王爷原地转了一圈,“本王看他待你甚为客气,你写封书信,劝劝他。”
“王爷说什么了?才婳为何哭了?”风荷趁机问道。
“不该问的不许多问。”王爷板着脸命令道。
“不问清楚来龙去脉,怎么劝?书信中写什么?”风荷不以为然。
“本王的王妃死了,太妃想要才姑娘做续妃,才荣不愿意。刚刚太妃跟本王提起此事,本王刚说声不行,才姑娘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来,说了许多话,意思就是极其愿意跟本王成亲,为了让她死心,本王就说不喜欢她这样的,相貌庸俗平胸扁臀缺少风情,羽雁说想拒绝女人,这样的话最管用。”王爷颇为无奈,“确实有用,可没想到她会哭。”
风荷哦了一声,腹诽不已。
王爷指指文昌阁方向:“这会儿就写,写好了本王派人帮你送去。”
风荷只得遵命。
坐在书案后提起笔来,想着怎么写才能让荣公子不生气,让才婳不伤心。
王爷也不催她,伸展了一双长腿靠坐在窗下榻上看书。
风荷打好腹稿,一笔一划写了起来,简短写了事情经过,又说王爷只是想让才婳死心,没想到会惹她伤心难过,让荣公子多加劝慰。
写好后递过去,王爷瞧一眼说道,“字写得还不错。”看着书信又说道,“才荣不愿意这门亲事,本王才过问的,要不是他,本王懒得过问,对本王而言,谁做继妃都是一样。这些话也写进去。”
“荣公子与王爷乃是同窗好友,这些话不用写,荣公子也明白。”风荷说道。
“他明白吗?”王爷挑了眉,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又想了想,冲风荷摆摆手,“就这样,你下去吧。”
过几日,风荷收到荣公子的书信,说是一切安好,才婳虽伤心,但她年纪小,性子又活泼,慢慢会过去的。
九月很快过去,这日是十月初一寒衣节。
王太妃早早差人去了王陵,奉祠所的官员也接了岳儿前往家庙,王府上下照规矩忙着祭奠。
夜里待岳儿睡得熟了,桃夭挽一个小包袱,悄悄对风荷说要去一趟桃园。
风荷忙问去做什么,桃夭指指包袱:“近来府里有传言,说是王妃的魂魄总在桃园游荡,我是宁可信其有,这里面是五色纸,我去桃树下烧了给王妃送寒衣。”
说着话眼泪掉了下来,风荷知道拦不住,忙道:“找人陪着你。”
“府里不许私自烧纸钱,还是我自己去。”桃夭说着话抬脚向外。
“羽雁……”风荷追了出去。
桃夭回头笑笑:“羽雁今日带着石榴出府去了,桃园里没人,放心吧。”
“等着,我陪你去。”风荷唤了福春过来嘱咐道,“羽雁夫人邀我们去桃园叙话,你在这儿守着岳儿,他今日祭奠劳累,睡得死,中途不会醒来。”
福春有些不安:“万一醒了呢?万一醒了,我们可哄不住。”
风荷想了想:“就说你娘跟你捉迷藏呢,让他在屋里找我,你陪他玩耍一会儿,别哭闹出动静来就好,我们快去快回。”
二人披了斗篷打着灯笼,绕后苑僻静的石道,从一个宝瓶门进去,就是桃园的后山,沿小径翻过去,望一眼羽雁住的阁楼,但见灯火漆黑,显见是人不在。
进了桃林拣一株最粗壮的树,桃夭蹲下去点着五色纸,对着火光跪下去低泣道:“姑娘,奴婢知道你走得冤屈,奴婢记着呢,早晚会为姑娘报仇雪恨。姑娘,如今天越来越冷了,奴婢为你送去寒衣,你暖暖和和穿着,千万别冻着了。”
风荷背对着她察看四周动静,桃园本就荒僻,又加最近有鬼魂传言,无人敢靠近,羽雁主仆不在,黑黢黢静悄悄的,她犹是不放心,担忧被人看到火光,转过身从地上捡一根树枝,帮着桃夭轻轻翻动着五色纸。
夜深人静风过桃林天地空寂,桃夭两手紧捂着脸无声涕泣,风荷看着火光中飘动的纸灰,心中不由悲怆,忍不住开口说道:
“其实,我从未放下对王妃之死的怀疑,前一阵子只是压在心底,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免得再惹是非。那日岳儿被王爷责罚,我大骂王爷被他听到,急于脱身的时候,岳儿在睡梦中叫娘,我随口就答应了,那一声答应,我心里从未有过的酸软,我想,那是母亲对孩子的爱。我与岳儿相处短短数月,就已难以割舍,何况是亲生的母亲?王妃那样善待王府上下,对陌生人尚且关切,心中再有千般委屈,她都不会抛下自己的儿子。”
桃夭停止哭泣怔怔看着她,风荷说道:“只是查探来去进展很小,还惹出不少事端,我们势单力薄,不知道王府中谁能依赖信任,桃夭,我们先忍着,然后伺机行事。”
“我听你的。”桃夭吸着鼻子重重点头,“都听你的。”
眼看着五色纸快要燃尽,风荷放下手中木棍,又观察一下四周,轻声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