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一天(2 / 2)

收回思绪,他淡声道:“ 我不会续娶,我会照顾好阿芙,也会找出对你下毒的人。”

不会续娶?甄玉棠有些意外。

可她清楚的明白,阮亭不愿续娶肯定不是为了她,指不定阮亭心里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呢。

阮亭看着她,“ 你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我会再请其他大夫,看看有没有医治的法子。”

甄玉棠恹恹的应了一声,并不抱任何希望,缠绵病榻已有一个多月,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阮亭请来的名医尚且束手无策,即便再请其他大夫来,也不会有医治的法子。

甄玉棠还是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最后一刻,陪在她身边的是阮亭。

其实甄玉棠不想让阮亭见到她现在这样虚弱难堪的模样,病了这么久,她消瘦而苍白,肯定不好看。

在阮亭面前,她从来打扮的很精致,哪怕是一条裙子上的花纹,不合她意,她也绝不会穿在身上。不过有些话必须要亲口告诉阮亭,不然她不放心。

她交代着后事,“除了阿芙,还有甄家,我那两位伯父,贪财逐利,但他们并非奸恶之徒,若他们一直安分守己,日后也要麻烦你多加照拂。阮亭,谢谢你!”

阮亭沉默的听着她交代的每一句话,夫妻十年,到最后甄玉棠对他说的只有一句道谢。

阮亭陡然出声:“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甄玉棠费力的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阮亭的眉眼间,“你我之间的感情如何,我们二人心知肚明。之前你说你不会续娶,其实不必如此。当初你娶我,乃被逼无奈,我也没有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你若是遇到合适的女子,亦或是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便和她在一起吧。”

二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阮亭的目光很复杂,甄玉棠看不明白。

她又听到阮亭道:“玉棠,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些话吗?”

不,当然不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想问一问阮亭,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她想亲耳听到阮亭的回答。

可甄玉棠也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阮亭肯定是不喜欢她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阮亭,这一段时日你因为我而操劳忙碌,我走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甄玉棠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费力的看着阮亭,目光从他的眉眼移到他的薄唇,似是要把他的一眉一眼都记在心里。阮亭长了一幅好皮囊,只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她渐渐失去意识,没了呼吸。

甄玉棠没想到,她并没有离开人世,她的魂魄依旧留在这间屋子。

她看到,在她离世后,阿芙、她的两个伯母和伯父还有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们,哭的很伤心。甄玉棠也觉得难过,她也舍不得这些亲人和好友。

她吸了吸鼻子,阮亭会不会也觉得伤心呢?

扭头看向一旁的阮亭,甄玉棠不禁撇了撇嘴,这人果然对她没有感情,哪怕她去世了,阮亭还是一幅淡漠冷凉的模样,喜怒难辨,连眼眶都没红!

甄玉棠一直留在这间寝屋,唯一陪着她的,只有阮亭。当然,阮亭不知道她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看到甄玉棠,她也会觉得无趣。凝望着烛台上跳跃的火焰,甄玉棠出了神,不禁想起她和阮亭这么多年以来的相处。

阮亭喜欢过她吗?答案该是没有吧。

阮亭很好,成亲多年也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只是,阮亭不喜欢她。

阮亭的身世比较复杂,一朝身世突变,从天之骄子成为县城里秀才的儿子。

甄玉棠的大伯父却十分看好阮亭,料定他非池中之物,打着报恩的旗号,逼迫阮亭与甄玉棠成亲。

她和阮亭的开端称不上和顺,成亲之后,两人的性情也很难相处在一起。

甄玉棠从小被宠到大,哪怕她爹娘出意外去世,她的伯父、伯母们待她也很亲和,所以,她的性子有些骄纵,不是能藏的住脾气的姑娘。

恰恰阮亭与她相反,甄玉棠从来都琢磨不透阮亭的想法。

强扭的瓜终究不甜,两人性格差异过大,再加上其他人的搅和,比如温如蕴,还有阮亭那总是闹事的亲娘和妹妹。甄玉棠时常和他起争执,两人渐行渐远。

外人误以为她与阮亭夫妻恩爱,可甄玉棠觉得,她与阮亭最亲密的时候,只有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他们俩很有默契的对外扮演恩爱夫妻,阮亭也尽到了为人夫君的责任。

实际上,阮亭这人下了塌就翻脸不认人,从不与她交心,他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抱负,甄玉棠只在他心里占据了小小一片的位置,可有可无。

她不知道阮亭外出做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办差事何时归来,甚至有时候是从别人口里知道阮亭回到了京城。

阮亭不告诉她,甄玉棠也有自己的骄傲,拉不下脸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贴近他。

她也曾努力过,可许是她用错了法子,又或许她和阮亭本来就没多少缘分,阮亭并不爱她。

于是,她将自己对阮亭的情意藏到心里,谁也发现不了,包括阮亭。

她悄悄的喜欢着阮亭,喜欢了十年,只要不告诉阮亭,她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甄家大小姐。

想到这儿,甄玉棠突然有些难过,嫁给阮亭这么多年,阮亭对她的印象肯定不怎么样。

估计在阮亭心里,她就是个没事找事、性情跋扈、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子。

不过,甄玉棠很快释然,现在她与阮亭没有什么干系了。

若真的有来世,她不要再嫁给阮亭,她长的这么好看,随随便便就能找一个喜欢她的夫君。

年复一年,一晃眼十多年过去,甄玉棠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出不去,也离不开。阮亭也成了当朝首辅,权倾朝野。

这日,甄玉棠正闲着无聊翻看话本子,两个侍女进来收拾屋子。

这两个侍女都是曾经伺候过甄玉棠的,一个侍女感叹着,“咱们大人对夫人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也没忘了夫人,还给夫人追封了首辅夫人的诰命。”

甄玉棠翻书的手一顿,阮亭竟然将首辅夫人的诰命给了她,若是阮亭以后要娶妻,可就没有诰命了。

另一个侍女跟着附和,“是啊,夫人与大人的感情可真深厚,夫人离世后,大人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没再娶妻,肯定是心里放不下咱们夫人。”

听两个侍女这么一说,甄玉棠瞬间觉得手里的话本子不好看了,阮亭哪是放不下她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阮亭很少提起她的名字,在她离世的时候,看起来也不难过,吃得好睡得好。不管阮亭为何不续娶,肯定不是因为对她念念不忘。

生前阮亭就不喜欢她,等她不在了,又怎会对她一往情深!

夜深人静时,阮亭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四十岁就成了当朝首辅,多的是想要恭维他的人。

成了首辅,阮亭应该很高兴吧!

不过,出乎甄玉棠的预料,阮亭依旧是那番沉稳的模样,宦海浮沉多年,加之岁月的流逝,阮亭容貌上没有太多变化,依然俊朗,却也越发的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他走到轩窗前,不知在看什么东西,看的出了神。

夏季的微风吹来,阮亭身上宽敞的青色锦袍飘扬,身躯如玉山般俊拔,又透着几分寂寥和沧桑。

甄玉棠静静的注视着他,阮亭终是上了年纪,多年来皆是孤身一人,他也会觉得孤独吧!

甄玉棠轻哼了一声,那也是阮亭自食其果,她才不心疼他呢。

当年给甄玉棠下毒的人就是温如蕴,温如蕴一直爱慕阮亭,想要除掉甄玉棠,然后嫁给阮亭。

如果不是阮亭的青梅对她下毒手,阮亭也不至于成了鳏夫,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日子。

阮亭看着窗外,看的很认真,似是透过烂漫的海棠花,想起了什么人。

甄玉棠觉得奇怪,走到轩窗边,夏日的微风拂过,窗外几株海棠花烂漫多姿,簌簌花瓣灿烂耀眼。

好看的眉心蹙了蹙,甄玉棠不解的扭头看向阮亭,阮亭是在看海棠花吗?

她喜欢海棠花,阮亭会不会睹物思人想起她?

眨了眨眼睛,肯定是她多想了,今日是阮亭成为首辅的好日子,怎么可能想起她!

甄玉棠自嘲的笑了笑,觉得没意思,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宛若荷叶上晶莹的露珠慢慢消散,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什么地方。

她鼓着腮帮子盯着阮亭,老天爷真的对她太不公平了,凭什么阮亭成了首辅,她就要消失呀!

甄玉棠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明澈的月华伴随着一声又轻又沉的“玉棠”,透过轩窗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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