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落下来。有立马咽气的;有还活着的,在地上爬着,想往关口外面去;还有从边上陡峭的小道顺利下山的,一边哭喊着叫诸如大哥小弟的名字,一边拎着刀要闯进洞来躲避。这是失足?只怕是被更高处的人给推下来了。
洞中人一片懵逼,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外面的人有刀,又是搏命的架势,哪儿敢发呆?顾琼便跳起来,连同叔伯兄弟一起,齐刷刷亮出自家的刀来,堵在洞口。
那边见这边人多,胆怯了,又退出去。
“跑啊!”有人在山谷中大叫。
“刚死的那个不是李恒!”
“被骗了。”
“山顶还有人,在推石头。!”
“两头关口被堵住了,上冻河走。他们的马不敢踏冰——”
顾皎吞了吞口水,和顾琼面面相觑。
顾琼一手执刀,另一手擦额头的汗。
她道,“李恒没死。”
不仅没死,还是假的,还用迎亲的队伍做饵,引土匪群出,再围杀之。
顾琼干巴巴地笑一下,“皎皎,我是不是又犯蠢了?”
何止啊,还差点把顾家一大家子给搭上了。要是顾青山晓得自己千辛万苦弄了个假女儿来保一方平安,结果被自家亲儿子一个冲动给毁了,怕是要气死。
“是。”顾皎点头,“所以刚才的事情,千万别多嘴乱说。”
海婆立刻站出来,环视洞中人。有个年纪大的顾家伯伯厉声道,“顾家上上下下,同气连枝。嘴巴都给管严点,别喝几口猫尿到处乱说。要我听见有人——”
话没说完,一个物什从洞外飞来,撞上石壁,又滑落下来。热血混着残肢,撒了一地,显然是一具尸体。
众人几乎同时抖了一下,惊惧地看洞口,逆光处一片雪白,光芒里走出一匹白马。
马上人着银甲,红披风,鬼面被掀起一半,露出红唇和尖下巴。他扫一眼洞窟,驭着□□白马踱步而来,轻松地舞着画戟。立刻有十来骑黑甲重骑围到他身后警戒,混杂着零星的惨叫声。
洞口还有刚落下来没咽气,却实在无法动弹的土匪。他看也不看,用力将画戟射出去,人牢牢地钉在地上,挣扎两下,不动了。
李恒。
顾皎倒抽一口凉气,抱着她的海婆也全身颤抖。更不用说身后的几个丫头,含烟甚至咬着唇咿唔哭起来,但又怕招了煞星的眼,憋得很是辛苦。
所有人,严重低估了李恒的残酷性。
这下不用顾家伯伯交待,没一个敢乱说曾经想要取李恒项上人头。
马上人居高临下,环视下方,“我的夫人,没事吧?”
声音清亮,又带着金铁。
无人敢应。
白马又走近了几步,行动间皮毛肌肉如缎子起伏,被雪光照得既强悍又优雅。
顾琼本能地退后一步,感觉不太对,立马顿住。
魏先生从后面走来,他衣衫整洁,一点狼狈也不见,只对李恒道,“没想到会遇上土匪,幸好将军来得及时,咱们也都无事。只是将军,你也太粗暴了些。顾家人纯善,想是没见过这般场景,都给吓着了。”
“吓到了?”李恒不满的样子,“我的夫人,岂能如此胆小?”
顾皎两腿发软,后背冰凉。这会儿高烧还在,可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不适,只在心里不断咒骂。鬼老天,死老天,怎么偏她穿来配个煞神?狗屁的将军夫人,谁爱做谁tm做去呀!
骂完一阵,情绪宣泄完毕,还是得面对现实。
顾皎碰了碰海婆,海婆长舒一口气,走出去一步,碰了碰刚那顾家伯伯。顾家伯伯脸上仍有惊惧之色,但坚持着带上顾琼,似要出洞交涉。
也是巧,魏先生后面又走出来一人,肩上扎着一根箭。他取下头上变形的鬼面,露出一张古铜色的硬朗面孔来,冲李恒行礼,道,“将军,前后关口都堵上了,跑冻河去的也被截住了。死去的不论,活捉山匪,计三十八人。”
“好。”李恒颔首。
魏先生笑道,“此间着实乱了些,志坚的伤也要尽快处理。”
周志坚无所谓地碰碰箭尾,“小伤,不碍事。”
“你是个粗人,当然无所谓了,可夫人和舅爷年纪还小,需得先挪出去修整修整。赶紧地,着人清块干净地方出来,还有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搬走了。”
周志坚拱手,自带着人下去了。李恒却不下马,伸手拔出画戟,在雪地里插了几下清理干净。他招手,领着身后的铁骑,又呼啸着去了东边。
魏先生走近,顾琼迎上去,道,“先生,刚发生了何事?”
魏先生笑一笑,“遇上山匪了。将军自来龙口县,剿匪的事一日不曾停歇。前日取了他们老大的人头做聘,定被恨上了。今日将军大喜,他们不敢攻城,便守在此处报仇。将军新婚大喜外,又添一桩军功,简直双喜临门。你们说,是不是呀?”
顾皎对一向和气的魏先生刮目相看起来,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番话,简直人才。也是,暴君能成其为暴君,非一人之功,该当有个团伙才对。这伙人借着剿匪威慑龙口地主,强行娶了顾家小姐,又借着婚礼招惹山匪,然后迎亲的时候一窝端了。
一套套地,将所有人算得干干净净。
魏先生是排头号的军师,刚才那个假扮李恒的周志坚,只怕就是二号打手了。
顾家伯伯陪着笑,拉着顾琼称赞将军鸿运当头,双喜临门。
顾琼勉强地敷衍了一阵,告退。他让各个兄弟赶紧出洞,帮黑甲收拾尸体的收拾尸体,收马的收马,套车的套车,再将散乱的箱笼重新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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