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贺站在沙发前, 梁鳕半靠在沙发上,声线浅浅。
目光落在那道又细又长的伤痕处,数个月后它将结成一道疤, 数年之后你得需要去仔细才可以看清楚它是存在着的。
大自然的规则,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其中也包括他昨晚“无意”间撞到车厢里那对男女在接吻的一幕。
于是他告诉她我昨晚看到他吻你了,他用善意语气提醒着“女士, 你刚刚提到的是不去选择钻石的权利。”以及“女士,你刚刚说的也有人不爱钻石的万丈光芒中并没有涉及到钻石本身, 在我看来, 钻石和钻石的光芒是两码事。”
沉默——
半靠在沙发上的人歪着头, 似乎陷入了沉思。
看了一眼窗外, 日光已经开始往西倾斜,在薛贺的计划里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吃完了午餐, 他在沙发前耽误了不少时间。
脚步刚刚移动。
她问:“那是两码事吗?”
他答:“是的。”
之后她再也没说话, 曲起脚,下巴搁在膝盖上,歪着头凝望着南边那扇窗,半晌,眼睫毛抖了抖,问你不去吃饭吗?
是的,得去吃饭,可脚宛如生根般钉在那块地板上,薛贺也不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那种状况类似于老师在纠正学生的错误之后,一门心思想从学生口中听到正确的答案。
好吧,薛贺得承认,他想从梁鳕口中听到“也有人不爱钻石。”
他知道梁鳕口中的钻石指的是什么,“也有人不爱钻石”等于“也有人不爱温礼安。”
设置了那些语言圈套,他无非也是想从梁鳕口中听到“我不爱温礼安。”也许这样可以让他少一些负罪感。
但——
薛贺等来的却是“好了,我明白了,你可以去吃午餐了。”
明白?明白什么?
明白到其实她只是不要温礼安身上的诸多光芒,而其实她心里是爱着温礼安这个人的,这也可以解释昨晚车厢里的那个吻了,从抗拒到臣服。
午餐过后,梁鳕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卷缩在沙发上,礼貌地朝着她说了声再见,没有耽误一分钟薛贺打开门,脚步匆匆。
下完楼梯脚步开始变慢,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是想起放在自家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在薛贺和梁鳕说再见时她正目不转睛看着那把水果刀。
水果刀有什么好看的?和他家的围裙一样那种水果刀再普通不过,只是它这会儿在薛贺的想象中很锋利的样子,还有……
还有那把水果刀一直是放在厨房里。
薛贺不明白一直放在厨房里的水果刀怎么会跑到茶几去。
停下脚步,薛贺往回走。
不到半英里的路把薛贺跑得气喘吁吁,打开门,目触到那把水果刀还是静悄悄的搁在那里薛贺大大松下一口气。
沙发上的人正在打盹,眉宇间一派平静。
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拿走那把水果刀,水果刀回到该放的地方,想了想,索性,薛贺把水果刀放进垃圾袋里。
丢完垃圾,再去了一趟委内瑞拉小伙子的宿舍拿回早上带过去的包。
从午间一点到三点钟这段时间里,最后的半个小时薛贺都用在看着站在南边窗户的那个背影发呆上了。
在梁鳕发现她把所有事情都干完了之后就开始站在窗前发呆了。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于是薛贺说:“今天礼拜三,超市打折,要不要一起去。”
薛贺拿着环保袋走在前面,梁鳕走在后面,迎面而来的几名柔道馆姑娘朝着他挤眉弄眼。
薛贺也懒得上前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看她一个人没事情干,你们不是说我是老好人吗?这个女人好像对逛超市,超市打折这类事情很有兴趣的样子。”
最近,薛贺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梁鳕从超市带到他家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打折商品。
在从家里来到超市的途中梁鳕自始至终和薛贺保持出三步左右距离。
横穿过那条马路就是那家每个礼拜三都会举行打折活动的超市了,这家超市前的马路也是附近事故多发区域。
薛贺停下脚步,回看。
此时梁鳕停在距离他三步左右的距离,真是神奇的女人,明明已经过了少不更事的年龄,可当投身于茫茫人海时脸上流露出来的茫然表情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把她的手紧紧拽在手掌心里以防她被风吹走,被老鹰叼走。
真是疯了,心里这样念叨着,可手还是照伸不误,手掌伸向了她。
她看着他的手,迟迟不动。
迟迟不动的人让薛贺心里烦躁,住在这片区域有半数以上的人习惯横冲直撞的开车方式,他又不是故意想去拉她的手,往前一步,再一步,眼看就要触到她的手了,眼前忽然出现一堵人墙。
三个壮汉组成的人墙挡在薛贺和梁鳕之间。
拍头,对了对了,梁鳕那女人是一名有夫之妇,他偶尔会把这件事情忘了,可梁鳕自始至终都没忘。
那三个脚步的距离就是作为一名有夫之妇应有的态度。
朝那三位说了一句“抱歉”薛贺头也不回朝着超市,如果梁鳕要是被车撞到了就算她倒霉。
回想过来,薛贺就知道梁鳕绝对不会有被车撞倒的可能,相信在车冲向她时先被压在车轮下的也只会是那三位老兄中的一位,又或者是三位全部都上。
过完马路,忍不住回望,那忽然冒出来的三个人已然不见踪影,梁鳕已经过完三分之一的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