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一点都不熟。”梁亦封说,“不过你离她远一点。”
钟念很少听到梁亦封这么和她说话,而且梁亦封鲜少会干涉她的交友,两个人之前同居的时候,钟念偶尔回来的晚,梁亦封只会问她要不要来接,从不会问她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他尽最大程度的让她自由。
钟念在中学时代极其喜欢木心,也很喜欢他的一段话:使爱情的舞台上五光十色烟尘陡乱的,那是种种畸恋,二流三流脚色。一流的情人永远不必殉陨,永远不会失恋,因为“我爱你,与你何涉”。
当代网络社会用另外一行话解释: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
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在钟念的心里,但凡一段爱情能做到上述这般程度,那便是完美的爱情。
所以和梁亦封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钟念觉得快活而舒适,随性而洒脱,被他爱、被他关心,他给了自己足够多的空间,给了自己最大程度上的自由,这段爱情让钟念没有任何的被束缚的感觉。
在钟念眼里,梁亦封是个满分的恋人。
所以钟念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好。
殊不知,梁亦封竭尽全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欲望,控制着自己的占有欲。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她黏在一起,但他知道她不喜欢,于是他便按照她喜欢的模样爱她。
两个人看到了彼此最好的模样,便觉得自己卑劣如蝼蚁,殊不知对方原本就是普通的浮萍。
钟念想了想,问他:“为什么?”
远离一个人,总得需要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
梁亦封说:“她家太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总之,初愿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知道吗?”
钟念抿了口水,“嗯。”
连梁亦封都觉得复杂棘手,想必确实很难处理。
梁亦封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我是为了你好。”
钟念扭头,朝他莞尔一笑:“我知道,我听进去了。”
“嗯。”梁亦封揉了揉太阳穴,“我先休息一会儿,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钟念:“你去卧室睡一会儿?”
梁亦封摘下眼镜,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钟念,“哪个卧室?”
钟念最受不了他摘下眼镜之后的模样,褪去清冷自持,眼眸幽深地盯着她,仿佛满腹深情都在眼底,灼灼其华。
她目光闪烁:“主卧。”
梁亦封满意的勾了勾唇:“好。”
钟念有点看不惯他这种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在他的心里设想好步骤、结局,她看着他悠闲的背影幽幽开口:“睡觉之前换上睡衣吧。”
果然,这句话让梁亦封停下脚步。
钟念靠在沙发上,怡然自得道:“行李箱里应该有睡衣的吧?嗯?”她学他说话,尾音上扬,丝丝点点萦绕在心尖,如早春初雨般沁人心脾。
梁亦封的脸上出现了裂缝。
他眼开成扇,笑了出来。
到底是他看上的女人,吃不得一点亏。
梁亦封:“好。”
等到梁亦封去卧室睡觉之后,钟念又把客厅整理了一下。
秋天天气阴的很快,五点多夜幕来袭,温柔月光挂在天边,城市霓虹灯如星光般璀璨闪烁,万家灯火渐次亮起。
梁亦封醒来之后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这是他第一次睡在钟念的床上,枕头上有她头发的香味,被子松松软软的,盖在身上格外舒适。她的房间里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闻着很舒服。
至少让他感觉很舒服。
门微掩着,柔黄灯光倾泻进来,光影拉长至床边,像是天边划过的一道流星。
油烟机呜呜作响,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梁亦封坐起身来,他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
继而起身走了出去。
这似乎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他们两个似乎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一对情侣。
他睡觉,醒来,发现自己心爱的人正在厨房里忙碌,头顶廊灯发出暖黄色的光,照的一室静谧温柔。
梁亦封的步子很轻很慢,缓缓地向她靠近。
继而伸手,一把抱住了在流理台前忙碌的钟念。
钟念正在炒菜,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有点分心,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没一会儿,她就感受到了从脖颈处传来的温热,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上,微微挪了挪,唇咬着她的耳垂,声音含糊不清:“念念。”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这也是她第一次,被至亲以外的人这样叫。
钟念的感觉是,像是流星划过,而她是这世上唯一来得及许愿的那个人。
何其有幸,无上光荣。